纳兰·第一部·纳兰庶女
作者:木玉琼棠 | 分类:言情 | 字数:2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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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江南才女
那叶扁舟之上。
一个少女百无聊懒地仰躺着,一方紫藤花样儿的绣帕子罩在她的面上。
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月了,从初时的茫然到如今的惬意,时间仿佛是停滞的。我虽是闭着眼,还是能感到绢丝手绢外的四周一片明亮,夏日的阳光和暖地照在身上。
也许曾经的那个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一个穿越者,进入一具陌生的躯体,代替她原先的主人主导她的意识,并且这个错误永远无法导正,我永远也无法回去,因为,我遗忘了穿越前的一切。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我之所以会来到这里,以及原本这具身体里的人去了哪里,即便是失忆的我,心里多半也是有答案的,也许……
“州儿——”慈祥温柔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间歇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知道是娘来了,缓缓睁开我的眼睛,眼睛一张一闭适应了光线,艳阳的光泽映着四周,有种安详平静的舒适感。亭亭的荷叶出水很高,密密层层,望不见尽头,只感到满目绿意盎然,消去几分暑气,偶尔见荷叶间有一株含苞待放的小荷包,被只小蜻蜓萦绕,又多了几分趣味。
荷叶微动,一双素手掀开荷叶丛,我的藏身之地也被发现了。
“州儿,你果然在这里,又贪玩了吧!”
我的目光与一双略带愠色的美目相接。娘上了些年纪,淡紫色的水田大袖衫裁得古典蕴籍,丝质浣纱滚边的披帛,柔软的水袖中伸出纤纤玉手支着船篙,墨黛色的乌发由一支素雅的簪子绾成半翻高髻,脑后的披纱在湖风中轻舞,仿若观音僧女,在平静的小舟上婀娜而立。初一见,只感无限柔美。
“州儿,你总是不听娘的话,就爱胡闹。哪有女孩子摇着船喝酒的……”
我微微一笑,翻身想要爬起来,却没有站住,碰到了身边的一个小木几,湿湿漉漉的,因是旁边的酒壶倒翻出来的。酒壶甚精致,映着百花蝴蝶图,与高脚的酒杯是配套的。小舟的边上还放着一个竹编的篮子,做工也是极精细的。
初夏的日光依旧明媚,娘的目光缓和,但眼底却流露一丝忧虑:“女儿家,怎么随便乱喝酒呢?伤了身子可怎么好……”我看着娘的唇瓣一张一阖,温情宠溺地对我的絮絮叨叨,我并没听清,我只是笑着去撑船,“娘,你别担心……”却不知怎么,我直直翻了下去,明净的天空在眼前忽一近又一远,水花溅起了,打湿了船篙,田田的荷叶的颤抖霎时传到远处,在我掉入水中之际传来着娘撕心裂肺的惊叫,清凉微涩的湖水涌入口鼻,我微微一笑,自己真是长醉不醒……
我只觉得又干又渴,轻哼了几声,一股甘露传至喉间,缓缓睁开双眼,望见娘满脸的憔悴和满目的忧心,她一勺一勺地将水送到我的口边,见我醒转,略带宽慰一笑:“州儿,你可吓坏娘了。以后,可不许再喝酒了……”
“娘,放心,”尖锐的声音打断了我思绪,只见一个看上去比我小的十一岁少女踱了进屋来,她是我的胞妹,沈蕴澜。蕴儿梳着双环垂髻,向娘说话间却向我挑衅一笑,“我已经将家里的酒都处理掉了,以后可由不得姐姐胡来。”她虽喊着我姐姐,但凭着这三个月以来的相处,我本能地感到这两姐妹关系其实并不好。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
“州儿,酒能乱性,这还好是夏天,若是冬天可就难办了。还好大夫说只要静养,把汗气逼出体外,虽是热了些但为了逼汗,州儿忍一忍……”娘轻轻地给我盖上棉被,闷热压来,使我的呼吸有些困难,醉意还未消退,困意又袭来,耳边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听上去满像是幸灾乐祸,但我根本不想理会……
“姐姐,你撒着性子胡闹,苦地还不是自己?……”
三个月前,我接受了我的新身份,我叫沈泽州,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与娘及妹妹沈蕴阑相依为命,寄宿在钱塘西子湖西山的隐月庵,娘带发修行,而我和妹妹在寺中帮忙做些扫除杂活儿。
暑气渐强,日上三竿,虽然已经逼出几场大汗,但娘还是没让我起来,只叫我卧床休息,我仍然躺在木板床上,粘稠的淄衣黏附在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可我知道,也许,只有娘才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疼惜州儿的人。
即使不是我的本意,但娘的女儿也就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究竟是离开了,三个月来,我不止一次扪心自问,我对娘没有一丝亏欠吗?我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爱吗?比起娘,我倒是更容易接受我那个妹妹,毕竟她对我格格不入,那么我再怎么做也不为过了,不是吗?
抬眼,望向四周,这里和三个月前我莫名其妙醒来后见到的一切一模一样。身下所睡的红木板床,与窗纱相称的纱罩垂着,都是清一色的白中带翠,多少解了几分暑意。房间不大,帐子前是一徘镂花的木质格子门扉,刻着梅花,精细别致,这床帐前的格子门扉是隔了内外间的,一扇扇排着,颜色有些旧,却是极洁净。门旁置着一个红木的小圆架子,上面是缸白色盆底的兰花,因是过了季,没什么兰朵儿,茂郁秀挺的叶瓣打着硬质的弧线。整间内室格调清新雅致,再外就是外室。
其实,因为这三个月来的心不在焉,我从来没在意过外室的布置,此时竟微微喜爱这屋子的雅致,我缓缓地竖起身子,悄悄地下地,生怕惊动了娘,倒有几分作贼的感觉。木格门扉“吱丫”地一声打开,在寂静的屋室内吓了我一跳。
幸好没什么动静,我遂迈入外室,清素一如内室,四围堆满了书架,空气中带有书香的味道。靠窗的地方空开一段,置着一红木几案和一个方型的红木扶手椅。室内有几束阳光,只照亮了少许地方,其余的在阴头里,半明半暗显得外室格外宁静安逸。我下意识揭开纱帘,室内绽放出柔和的明亮,一直延伸到阁架。随便翻翻架子上的钞本,是前朝(大明朝)刊印的一本叫《选梦词》的集子。无意识地抬头一望阁顶,一幅灰尘尘的画卷束之高阁,我好奇心起,搬了木椅一探究竟,手刚够到画卷,扬起一阵尘灰。“阿嚏”握着画卷的手一松,落在地上,卷轴自动滚向两边,展开画面……
画卷着的是淡色,山水写意间一个前朝江南女子打扮的人物水袖柔卷,面容清丽,笑意有无值得斟酌,落笔而神显,竟与娘神貌合一。卷角的题词是一首《采桑子》: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好副本朝第一才子纳兰公子的亲笔,赠予前朝才女沈氏,原来,娘正是怀有纳兰性德遗腹子的江南才女——沈宛,沈御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