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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觉得身子漂浮在空中, 眼前掠去的是一片又一片的云彩。

不远处的九天之上高挂着一条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散发出惊心动魄的美。

然而踏云而来的, 却是位天仙一般的紫衣女子。

她向他走来, 漫步云端, 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我在等你, 我一直在等你……”

她伸出手来, 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他向前走了一步，一脚踏空，从云端落入人间。猛地惊醒,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脱口而出：“绛雪？”

她一手撑住下巴, 靠在他身边闭眼凝神, 脸色有些苍白, 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清醒了过来，按住他的脉搏：“你醒了？嗯, 果然……没事了。”显然是松了口气，女子抚上他的额头，“也不发烧了，不过还要喝药。”一边说，便伸手去拿在桌子上还温热的药——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有人重新煎一碗送来, 她轻轻拿起来, 一勺药送到他唇边, “快喝。”

——她居然没走？难道最后昏迷之前见到的不是幻觉, 而是真的吗？

他干哑的喉咙说不出话来, 全身有种无力的感觉，微微动了动嘴角, 一口一口把药喝完。

“想吃什么？”绛雪按住了他想要坐起来的身体，“不行，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你不能起来。”

胤禛的眼神停留在扶住自己肩膀的手上，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没走？”

“我……”绛雪低头，“那个时候……我怎么能走？”

“你现在可以走了。”胤禛盯着头上的横梁，淡淡地开口，“我已经醒来，你不用担心了。”

“……”绛雪怔住，——他居然让她走？

东暖阁里陷入了沉默，胤禛转头看了一眼绛雪，及时拉住了她即将离开的步子。

那样重的力气，让绛雪陡然间一晃，不偏不倚地落在他怀里，她一惊，刻意侧过身，生怕触动他的伤口。真是没有想到，他已经昏迷了五天，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轻轻一拉，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胸口上，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眼神里全是平静。

那么多年的漫长时光里，他从来没有让她觉得可以依靠，可以如此安心。

一直以来，他的桀骜不驯曾几度让他们无奈分离，然而十几年的纠缠，十几年的青涩时光褪去，她与他毕竟都不是当年的自己，在时光不停向前流动时，他们都学会了彼此原谅和宽容。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却是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抉择。

“我不走。”她轻声说，“我去拿些粥来，你要吃东西。”

“我知道。”顿了顿，胤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终于放弃了那个人，留在他身边。然而，他的心情却是如此平静，平静地如此寻常，仿佛一切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怕你什么时候又会走了。”

“不会的，再也不会了。”绛雪在他怀里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去叫人拿粥过来，你吃点东西。”

“好。”他低声回答，确实也觉得有些饿了，“你脸色不好，去休息。”

“我没关系，这几天我休息的很好。”绛雪说道，握住了他的手，“不用担心我。”

高福儿拿来了粥，一边跪下说道：“主子，皇后和怡亲王在殿外求见。”

绛雪不得已将胤禛扶起来，背靠在软垫上，接过来高福儿手上的粥，低声说道：“你想见他们可以，不过要先把这个喝了。”

胤禛露出淡淡的笑容：“好。”

高福儿看皇上没有旨意，跟绛雪不知道在说什么，神色颇为愉悦，一时间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

“宣吧！”正准备离开时，胤禛却突然发话。绛雪站到了一边，仿佛是个平常的小宫女。

“是。”高福儿立刻出去。

不多时，皇后已经首先进来，她快步走到胤禛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皇上，你醒了。”

“嗯，朕没事了。”胤禛安慰地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放开，“这几日后宫劳你费心了。”

皇后淡淡一笑：“原是臣妾的本分。”

胤禛望着胤祥担心却又不能插话的样子，微微一笑：“十三弟，朕没事。”

“没事就好。”胤祥松了口气，说道，“臣弟已经派人审问天牢里的刺客，相信凶手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皇上不必担心。”

胤禛微微点了点头，问道：“朕昏迷了几天？”

“五……”胤祥正准备答话，却看到绛雪不停地冲他使眼色，话到嘴边突然停住，却依旧不明白她的意思。

胤禛笑笑：“罢了，我不问就是，不必冲他递眼色了。”

绛雪神色一僵，尴尬的笑笑。

“十三弟，朕有伤在身，朝中的大小事务只怕是要劳烦你几日了。”

胤祥这才明白绛雪原来是怕胤禛太过伤神，也是微微一笑：“是，皇上请放心。”

“皇上，四阿哥在殿外求见。”高福儿禀告。

“皇上，弘历这孩子真是孝顺，这几天来一直往宫里跑，人都瘦了一圈，可真是孝顺的很，你快见见他吧。”绛雪难得说话如此毕恭毕敬。

胤禛一怔，忽然觉得她这种语气有些好笑，又必须强忍着说道：“宣他进来。”

弘历进来问安，又聊了会儿天，胤禛看绛雪站在那里已经摇摇欲坠，便推托自己想休息，让所有人都出去了。

“绛雪，过来。”胤禛冲她招手，她缓缓坐到了他身边，拉住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胤禛握住她的手，将掌心的温度传给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弘历？”绛雪微微愣住，听到他继续说道，“刚才你居然替他说好话，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可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绛雪笑道：“他是你儿子啊，你儿子的醋你也吃？”

胤禛握紧了她的手：“你那么关心他，为什么不知道关心你自己？你看看你何止是瘦了一圈？这几天来你一直在照顾我，怎么不知道好好休息？”

“我……”她说不出话来，只是低了头，听到他叹了口气：“过来，睡到我旁边来。”

她蓦地抬头。

“在我旁边歇一会儿。我就在你身边，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就喊你，这样可以了吧？”

绛雪颔首，躺在了床榻上的里侧，靠在他怀里。

“好好睡一觉，其实你不必担心我，我身子没有那么弱……”胤禛的声音很轻，“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声音有些飘渺，“只要你活着就不辛苦。”

“我当然会活着。”胤禛伸出手臂让她靠着，“还有这一生要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