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嘛……

宋先生自然是落荒而逃了,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此行的目的还未达成，就让小文的铁拳给止住了。这也就是后世人所看到的“山东巨寇宋江, 潜入东京访师师”, 而这也就是没有了下文的原因吧？

真不知道后世学者在知道了事情的真象, 只因一名无知的穿越女的捣乱, 而致使招安可能被推迟了很久的后果, 应该会令人捶胸顿足吧？

自然小文也没得什么好，不止惊吓到了姑娘，还殴打了贵客, 虽然有了李师师的说情，还是被管事的婆子关了一天一夜, 无水无粮又无遮无盖地吹了尽了冷风……

要说陈鱼为什么会知道的？那还用问嘛？自然是那丫头跟她诉的苦啊, 外加又搭了顿饭菜……

此时已近申时三刻, 冬天的白昼似乎格外短，还不到五点钟, 太阳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绯红后，隐到了天边。

陈鱼静坐在书房中，收回了远眺的视线，转眸间描到了一封安置在桌角的家书……

今天一早已经进了宫面见了皇后娘娘，那是个和善慈爱的年近四十的女人, 至少给陈鱼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深知皇宫中的女人不可能只是善良的, 可是对她是用心的, 别的还计较什么呢？

陈鱼只简单地汇报了自己的近况, 又问过了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何，皇后娘娘有些感叹地说还以为她会带着孩儿进京, 没想到才满月的孩子就让她这个娘给留在了家里。陈鱼只是淡淡地笑着，回说天冷路远，怕孩子吃不住这许多的苦，正巧爹娘在，又请了可心的奶娘，所以孩子的事情也就省下了她的担心。后来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才及其隐晦地提了关于自家小叔的事情。

当时皇后郑氏以很诡秘的眼神盯了她很久，看得陈鱼直发毛，就在她以为事情要糟的时候，却得到了皇后娘娘类似于承诺的一句话：陈家本就子息单薄，孩子还是要养在身边的好……

因为小叔被留在了宫中，所以陈鱼进京十多日都没有见着，有些什么口信也只是通过了宁远来回地带着。

皇后的话陈鱼还没有百分百的确定，只当是个口头承诺，所以也就没有告诉陈淼，只是说了她已经把话递给了皇后，相信皇后娘娘会很好的解决的。

那些都不是问题，现在最让她头痛的是正放在案头的家书，上面写了一个天大的消息：绮玉滑胎了……

陈总管的字句，从谨慎中所透露着一种似是另有隐情的感觉，让陈鱼有些诧异……

先前在得知了绛雪的出身不足以担当起陈焱院子的主事时，陈鱼的确是有心下派一名大丫头去帮称着，可是后来因为一些琐事就给耽搁了，再后来就得知了绮玉有喜，自然那块地方就成了她院子里的所有人的禁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从苏嬷嬷的提点中也是知道了其中的利害，所以在她的默许下，苏嬷嬷亲自下了令，主院里的任何人都不得入临水望竹。

苏嬷嬷的用意陈鱼自然是懂的，一是避嫌二是防被人当了枪使，女人间的勾心斗角，大户人家中的争宠夺情，苏嬷嬷是深知的，所以她才冒着妄言的后果，点明了大奶奶。

陈鱼还不止一次地点给了陈总管，要他多费些心思，那个孩子到底是陈家的血脉，至少她这个主母是要护着它的。就在她临离府前，还又让陈总管再加派一名教管嬷嬷，去照看着临水望竹整个院子，谁成想她不过才离了陈府一个多月，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信中还提及，老太爷在得了信儿后，惊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后来躺了一整天才算是缓了过来，之后就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陈鱼也知道，老太爷这是痛到了心隙里，古人对子嗣的重视程度，不是她这个后世人能理解得了的，不然老人家也就不会默许着孙子，一房又一房地收人了，这其中固然有着对他的无可奈何，可是心里必是还存在着他不愿意承认的，对血脉子孙的向往。

以陈总管的意思，来信报告是一方面，也想就此就请了大奶奶回府，好主持着查下去，给大爷一个交待。

陈鱼也体味出了陈总管的用意，回去倒是一定要的，而且要立马收拾起程，只因为老太爷的身子又出现了反复，所以她必须在第一时间里去跟两位大夫商讨个方案，以防出现什么坏的结果。

至于会不会去主持查找凶手的事情，陈鱼可没那个闲心，虽说她现在冠着陈焱的姓氏，还身在陈家，谁规定了就非要为陈家卖命？为粮号费尽心血，那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别的……就要另说了，谁让她现在是弱不禁风的纤纤女子呢？

“小姐，文小姐到了……”

陈鱼回过神来，将一旁的书信压到了帐册下，才清了清嗓子，“请进来吧……”

随着她的话，小文如一团明火一样冲进了屋，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茶桌边，趴在桌面上喘着粗气，“可是累死我了……”

陈鱼好笑地看着像软了骨头的人儿，轻扬着下巴让丫头去上茶点，跟着转出了桌案，坐到了小文的身侧，边捋着她散乱的碎发，边说道：“难不成谁在后面追杀你不成？怎么狼狈成了这个样子？”

小文将脸伏在胳膊上，本来英气十足的脸立时走了型，含糊地回嘴，“还说呢，你说说你住的这是什么地方，偏得要死，光坐车都要花半个时辰，差点颠散了我……”

陈鱼才想解释，就见碧竹捧着茶盘进了屋子，待将手中的玉壶和四色点心放好后，才又站到了小姐身边，低声说着，“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会就打发着人先行出发了。宁远自宫里回来了，二爷说他一切安好，请小姐不用记挂，还有小姐的意思二爷也明白了，这回也就安心地等着结果了，相信很快就能回家过年了。”

陈鱼点了点头，遂打发了丫头退下。

小文正往嘴里塞着点心，在听见了碧竹的话后，手持着被咬了一个深深月牙的糕点，问道：“你要回南京了？”

陈鱼压下了她的手，阻止了因她乱晃而四飞的渣子，略一颔首，“家里有些事情，我得赶回去了，出来也近一个月了，实在想儿子，再说临近年关，家里铺子里的事情太多了，总是倚仗着管事，也确实不够厚道。好在此行的目的都达到了，还意外收获了你这个同乡，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小文听了这样的话，本来嘴里让她感觉无比幸福的美味一时失了味道，如同蜡脂一样，怎么也咽不下去，忙灌了几口水，才总算是冲了下去。不知是因为使了劲，还是真的触到了心底，眼眶竟有些发红，声音微颤地问道：“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再见面？”

陈鱼淡淡地笑着，反问道：“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小文一愣，其实她很想，可是不能……

在她犹豫的同时，陈鱼将手放到了她紧握的拳头上，“不想离开对你有恩的李师师？”

小文重重地点了点头，刚刚在她周身的火焰也没了踪影，只留下一脸暗淡的人儿。

陈鱼一用力，感觉指甲刺入了她的手背，随后就放了手，站起身来默默走到了窗边，手扶着窗棂一使劲儿，立时有冷风灌入了温暖中……

陈鱼和小文同时缩了缩脖子……

“李师师在靖康之变后的行踪成迷……那才是你报恩的机会，小文，如果你在她的身边，能护她救她的毕竟有限，她现今艳名早已传遍了整个大宋，相信金朝的高官已经明了，有多少人在暗暗垂涎着了，到时以你一人之力如何对抗金朝的千军万马？”

一番话说到了小文的心坎里，她也在惶恐着那段动荡岁月，也常常在想真到了那个险要的关头，她要如何保着姑娘不受侮辱，可是……那似乎是无法完成的事情。虽然她自己明白，可是在陈鱼犀利的指明后，还是有着无法面对的忿恨。

陈鱼叹了口气，淡淡地扫了眼她的恼羞成怒，“我用身家能力为你孕育一双翅膀，强健你的体魄，等到靖康之变后，如果你想自己去飞，哪怕是从此一去不回，那么我也决无二话，现在……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应该是并肩而行的伙伴。”

“你？”小文不解地蹙了眉心，“你要风得风要水得水，还有什么需要你去战斗的？家产嘛？”

陈鱼失笑地摇了摇头，“金兵入侵后，不光你的师师姑娘有危险，就树大招风而言，陈家并不会少半点。”

小文顿悟地哦了声，咬着唇静静地想着。

陈鱼也在动着心思：小文同样是柄双刃剑，用得好与不好，直接关系着结果……

这样看来，能与四表老爷试试谁更利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