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伤心

安静的寝宫内, 风宁霜静静地躺在床上，楚玄曦在一旁坐着，她的嘴角还在流血, 他一直不停地用绢布给她擦去, 但似乎永无止境。

“怎么还不来！”

等了会儿御医还未到, 楚玄曦脸上布满阴霾。

这时, 静躺着的人忽的有了些反应, 她不知是不是在做着什么噩梦，一直不停地摇着头，口中喃喃低语。

楚玄曦听不清, 于是凑上前去听。

“清夜……清夜……”

她一直在叫，那两个字如同他的禁区一般, 楚玄曦立刻便皱起眉,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不要再叫了, 宁霜，不准再叫了！”

但睡梦中的佳人怎么听得见他的话, 依然执着地一遍遍重复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楚玄曦只觉要疯了，眼睁睁地看着他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他却什么也无法做。

“宁霜，不要再叫了……”

他近乎哀求的姿态却换不来什么, 她依然在喃喃低语, 楚玄曦捏紧她的下巴, 梦中的人蹙起了眉。

御医终于来到, 在行礼之后进行一番望闻问切。

“启禀太子殿下, 姑娘并无大碍，微臣开一副益气凝血的方子, 一日两副修养几日便无事了。”

“无事？”楚玄曦不肯相信，他指着风宁霜说道：“这样叫无事？”

御医吓了跳，只好再检查了一遍，但结果依然如此。

“庸医！”楚玄曦大怒，直接便将人赶了出去，“滚！”

“微……微臣告退！”

御医连滚带爬地出去，但不忘写好药方交给下人。

寝宫内又安静下来，经过这一会儿，她的血已经停了下来，面色雪白如百合花。

楚玄曦坐在床沿，望着她的脸出神。

“宁霜……”

他低声叫着她的名字，情不自禁地一再低头，直到与她额头相触，她的额上很凉，还带有薄薄的一层汗，楚玄曦轻轻而慢慢地蹭了蹭，只觉心中满足。

就这样依靠着，楚玄曦从未如此的心静，直到婢女端来了煎好的汤药，楚玄曦接过，重新将人隔在门外。

她还昏睡着，楚玄曦只能将她扶起来一些，方便喂药，他坐在床沿，绢布便放在手旁近处。

汤药还是热的，楚玄曦生怕烫着她，于是放在唇边不停地吹，等凉了些，再送到她唇边。

好在她没有咬紧牙关，药还是能正常地喂进去，她慢慢地咽下去，嘴角偶尔流出的汤药被楚玄曦很快用绢布抹去。

就这样一口一口吹凉，再一口口地喂进口中，楚玄曦耐性十足。

一碗药慢慢见底，他起身将药碗放在桌案上，正准备回到床沿，就听见外头太监高声的通报。

“太后驾到！”

楚玄曦心中一凛，回头看了眼还睡着的佳人，拉开门出了去。

公主楚乔西和丞相千金木灵害人一事在宫中传开，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训，但对象毕竟是皇亲国戚，被欺负的不过是个平民，也不可能闹出多大的事。

“哀家来看看皇孙，”太后的手搭上楚玄曦，慈爱一笑，“顺便来看看那丫头。”

“皇奶奶……”

楚玄曦抿了抿唇，在太后充满笑意的眼睛中带她进了寝宫内。

“哎哟这孩子。”

一进入便看见床榻上之人的伤痕累累，太后不忍地轻叫了声。

上一次见到还是在自己的寿辰上，怎知才过了不久人就成了这样。

“皇奶奶，御医说她无碍，静养几日便好了。”

“如此甚好！”太后在桌椅前坐下，端着楚玄曦倒来的茶水慢慢喝着，“这孩子也是……”

她叹了口气，宫中的那些事自然也是瞒不过自己，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她也知道。

“皇孙啊！”太后犹豫了下，“哀家听说这孩子喜欢北苍的夜王？”

楚玄曦一震，半晌才不甘应道：“是。”

太后闻言拍了拍楚玄曦的手。

“皇孙啊，听皇奶奶一句话，这孩子对你无心，便放她出宫吧！”

楚玄曦不敢置信地张大眼。

“皇奶奶不是说笑，皇奶奶这一辈子，悲欢离合，情情爱爱的见得多了，像你们这样的，多不胜数。”

“那……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放手，”太后看着他，语重心长，“在皇宫中，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不要有过深的接触，一旦跨过了那个限度，带给别人的不是柔情蜜意，而是无止境的灾难。”

“所以皇孙啊，哀家希望你将这孩子放出宫。”

听闻最后一句，楚玄曦将视线落在了床榻上，她的面容安静而柔美，他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她属于了自己，该有多高兴。

这些都来不及实现便要放弃么？

不，他不甘心。

“不，皇奶奶，孙儿已无法收手！”

那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他已无法收手，便让两人如此纠缠下去吧！

太后无奈，扶着桌案站起身离开。

“孽缘啊！孽缘！”

太后离开后，楚玄曦坐在椅上思绪纷乱复杂，这样一直走神到了深夜，他的思绪被一声嘤咛打断。

他看向声音来处。

床榻上的人低声吟了声，极缓极缓地睁开眼，她的视线还是很模糊，不仅如此，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一般，她的头很晕，什么也搞不清楚。

楚玄曦见她醒来，霍地从椅上站起，他脚步有些踉跄地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醒了？”他牵住她的手，指腹摩擦着掌心，“感觉如何？”

风宁霜还是晕晕乎乎，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她顿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重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太子？”她的声音很轻，恍恍惚惚。

楚玄曦立即嗯了声，俯下身一些说道：“感觉如何？”

她又顿了一会儿，才低低答道：“无事……”

又过了会儿，风宁霜才觉眼前清楚，只是脑子里如同装了一团浆糊，她什么也没有想清楚。

“喝些水。”在这空当，楚玄曦已去桌案边倒了杯水，他单手将她扶起，放了杯子在她唇边。

唇色苍白，嘴唇干裂，温热的水流进干涩的喉咙带来舒服的感觉，风宁霜喝了几口，便侧首避开。

“谢谢太子殿下。”

她说完话后，便将视线落在了纱帐的顶部，慢慢地走神，楚玄曦便也不说话，就陪在她身边。

良久，几乎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她才想起什么，缓缓看向楚玄曦。

“他……此时在哪儿？”

尽管楚玄曦很不想回答，但他清楚地明白她在问谁。

“已在城外，明日便进城。”

明日便进城……

风宁霜慢慢地想着，瞳孔又开始无神起来。

在另一边，他的身边有她，而同样是出使东墨，这边却只有她一个人。

而且，还要忍受他娶别人。

这些难过铺天盖地而来，让她的眼眶干涩到无以复加，楚玄曦这样看着，忽的开口。

“他就那么好，让你……这么喜欢？”

风宁霜缓缓将视线投过去，轻轻点头。

“是！”

得到她的亲口承认，仅仅一个字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楚玄曦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再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出了寝宫。

榻上，风宁霜睁着眼，喃喃自语。

“他的好你们怎么会懂……”

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她心中别人无法得知的君清夜。

如果他能不娶公主就好了……

风宁霜乱七八糟地想着，不，不对，他怎么可能娶公主，他明明是她的！

他怎么可能娶别人，怎么可能……抛下她。

一想起他，风宁霜便想要去往那一边，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睡下。这一次，她合上眼睛心中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

直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