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沉默

距离风宁霜醒来已是一刻钟之前,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映入眼帘的是楚玄曦后，心中不免失望。

这样沉默着不说话, 楚玄曦靠在一旁睡着, 也不知她已醒来时久。

又过了会儿, 楚玄曦手指微动, 缓缓睁开双眼, 当他看见床上之人大睁的眼睛，欣喜从心底冒出来。

“感觉如何？”

他走上前询问，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有感受到发烫，便放下心来。

将被褥给她掖了掖, 楚玄曦往外走, 将一直在外候着的御医叫了进来。

额上的伤口愈合的很好, 用上宫中上好的药膏，自然是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待御医出了去，楚玄曦从下人手中接过一碗正煮好不久的清粥。

他将碗先置在架上，上前将她扶起来，一口一口地喂着。勺子递到唇边，她便木讷地张开嘴咽下, 毫无其他反应, 一双黑眸失神地看着前方,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碗粥入的很快, 楚玄曦等了会儿又将婢女送来的药喂她喝下, 一如之前一般，她十分乖巧, 让张嘴便张嘴，也不需要什么蜜饯。

药喂完，楚玄曦用绢布为她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药渍，而后坐在床沿，看着她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他叹着息，抚上了她的眼角，“是在想……他？”

那三个字像是他的禁忌一般，丝毫不愿意从口中说出。

她不说话。

“为何不开口？”楚玄曦抿唇，“你亲口告诉我，是不是？”

没有反应。

这样长久得不到回应，他索性也放弃，也正好不想从她口中听到肯定的那个字。

这样沉默了会儿，楚玄曦靠近她一些，轻声道：“今日日头暖，抱你去外面如何？”

说完，楚玄曦也不打算等她的回应，径自便站起身，弯腰将她从床榻上抱起，他的手臂牢牢地禁锢着她，甚至能感觉到她小小的挣扎。

心中疼痛万分，楚玄曦无视这些，大步朝外走去。

吩咐婢女在院中放上软榻，还找了个日头十分好的地方，他俯身将她放下。

今日风有些凉，吹在身上有些冰，楚玄曦想了想。

“在这儿等一会儿，嗯？”他转身离开。

风宁霜靠在软榻上，缓缓侧首看向他离开的背影，她并不是不想理他，只是整理不好自己的思绪。

也可以说，她还未从另一边回过神来。

院子里阳光温暖，风宁霜靠在上头，周围很安静，不远处几个婢女正在打扫，见无人监督便凑到一起说些话。

下人谈论的话题很散，一会儿是宫外趣事，一会儿是宫中不小心被别人传出来的秘事，一会儿又是哪个下人的琐事。

聊着聊着，下人的话题便转到了近段时日最为瞩目的事情。北苍和东墨相距并不远，离夜王出发已过了不少日，按说路程应是走了大半。

想着北苍的夜王很快就要来拜访东墨，并且娶公主，这件喜事让宫中人极是高兴。

“咱们公主活泼了些，但和夜王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之前我好像看过夜王的画像，的确配得上丰神俊朗一词。”

“北苍和东墨终于联姻了，这可真是幸事。”

“是啊……”

下人的谈话还在继续，说到激动之处声音还有愈来愈响的趋势，风宁霜就坐在不远处，明明身上阳光晒得那么暖，她却有越来越冷的感觉。

那股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几乎要将全身都冻住，她想要张口，喊一句别说了，但是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她阻止不了别人的碎碎念，阻止不了这场联姻……

下人还在聊，她便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地听入耳内，风宁霜坐在榻上，忽的伸手捂住了耳朵，算是她掩耳盗铃吧！她不想听见任何关于这件事的话，不想听见他的名字频繁和楚乔西搭上边，不想知道她的男人在这里要属于别人。

但这样还是阻止不了声音流入耳内，她变得惊惶，按在双耳上的手愈来愈用力，她死死地闭着眼睛，胸口一大堆乱糟糟的情绪，她无暇顾及。

只要听不见就好了，没错，只要听不见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刺到她了。

楚玄曦回来时看到她紧紧压住耳朵闭着双眼，吓得手中披风都要扔掉，他快步走过去，将披风掩在她身上，确保不会着凉，才伸手去碰她的手。

她的力气在这一刻出乎意料的大，楚玄曦用力地拉开她的双手，单手握住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地问：“怎么了？”

风宁霜耳边清明，那声音变得小了些，可是却还是不断地流入耳内，尽管她现在慌乱听不清楚。

“放开！”

她低吼一声，大力地挣扎起来，楚玄曦怕伤着她，便将手松开，风宁霜重新捂住耳朵，口中低声喃道：

“我不听，不听就好了……”

只要捂住耳朵，就听不见了，只要听不见，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楚玄曦奇怪，这时才听见不远处几个婢女嚼舌根的对话，他眉眼沉下，大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几个下人聊得正开心，就见太子殿下过了来，连忙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楚玄曦连回应都懒的有，冷哼了一声便无情下令。

“乱嚼舌根在宫中是什么下场你们可知？”

下人呆住，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半晌才反应过来不断磕头。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楚玄曦没有理会，示意院内侍卫将管事嬷嬷叫来，两个婢女被带了下去。

院内安静下来，他想起她还在那里，赶忙便回去。

“好了，没事了。”

楚玄曦将她双手拿下，让她听一听周围的安静，风宁霜有些恍惚，垂着眸子也不说话。

他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想摸摸她，却在伸到一半后慢慢收回来。他看着她侧脸，声音干涩。

“你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到不愿意听见他的名字和别人的挨在一起，喜欢到不愿意触及这件事。

风宁霜不说话。

“你……看不到我吗？”

楚玄曦捏住她下巴，逼她看着自己。明明他才是陪在她身边的人，为何她偏偏无视他的存在？

她沉默。

“你说话啊！”

依然的沉默。

楚玄曦尝试与她说话，得到的永远不是回应，他挫败地低叹一声，放开了她的下巴。

“宁霜，”他紧紧地看着她，眸光哀切，“我从未发现，你是如此残忍。”

陪着她在外坐了一会儿，楚玄曦有些事需要离开，于是将她抱了回屋，他拉过被褥给她掖好，密密实实地掩在下巴下，才转身离开。

房门合上，屋内一下便安静了下来，风宁霜睁着眼平躺在床上，都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缓而平稳地跳动着。

身边没有了一个人，她总算是可以将纷乱的思绪理一理。

风宁霜阖上眼，想起君清夜说过的话，她相信他，一直都是，于是她想着，该怎么摆脱虚幻的这里，去向他那儿？

唯有睡着，可是日日夜夜，每日中那么多时辰，何时才是那个恰好的时机呢？

她已经试过撞昏自己，结果却是磕破了脑袋还是在这里。相反是不经意间，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她便回去了。

到底该怎么办？她不知道。

与此同时，公主寝宫外，楚乔西秘密地召集了两个黑衣人，将手中从民间拿来的迷香递给两人。

“务必要办好这件事！”

黑衣人应道是，很快身影便消失。

楚乔西站在原地，冷冷哼了声，她勾起唇角往准备好的地方走去，想着一会儿便能在那里看见她讨厌的人，便觉心中跃跃欲试。

想了很久依然毫无头绪，风宁霜烦躁地用被褥掩住头顶，紧紧咬着下唇。

“风宁霜，别再乱想了。”

她侧了身，让自己合上双眼。

窗子是打开的，两个黑衣人身手极好，见周围没有人，很快便从怀中中掏出迷香点燃，从窗口飘进去。

风宁霜正有些困意，便觉房内有什么味道，但她脑中如同浆糊一般，还没来得及把这疑惑给想清楚，就已经昏了过去。

窗外黑衣人见差不多，便掐灭了迷香，一人在外头看着，一人进屋去将她抗在肩上。

“快走！”

身影很快消失，屋中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