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笑
作者:猫腿子 | 分类:言情 | 字数:1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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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公主笑 寝难安
天方初晓, 苍茫雪地里张治驱着马车吃力前行,阿妤坐在马车内抑郁寡欢。走得如此匆忙,她都还没来得及和庄磐他们告别。
“雪越来越大了, 前面有家客栈, 去避一避吧。”张治至今无法相信车里那个蛮横的姑娘就是先帝的八公主。
“你决定吧。”阿妤意兴阑珊, 反正大皇兄那边找了木青秋择了吉日, 后天才会去皇陵接人。
小客栈古朴简单, 生意平淡,投宿者大多如二人一般路过避雪而已。张治向店家要了一个套间,阿妤在内他在外以便照应。
屋外风雪呼啸, 窗棂摇摇欲坠,阿妤紧了紧皮裘, 不慎将怀里的手炉跌到了地上, 烧着了毯子。阿妤向来怕火, 惊得失声大叫。张治闻声破门而入,见地上不过烧着了一小块, 甚为恼火地看了阿妤一眼,三两下将火团踩灭。
“一点小事也这般大惊小怪,公主可知自己如今是在隐藏身份,非得惹来万众瞩目不可吗?”张治搬起被他踢倒的那扇门,试图将它安回去。
阿妤本就心情欠佳, 无端端遭了张治的责备更是不忿:“你既知道我是公主, 竟还敢对我不敬!”
张治没好气地把那破门往边上一扔, 唬了阿妤一惊, 他道:“如今门也坏了, 我想不对公主不敬都不行了。”言罢也懒得再理会阿妤,自回了外间的贵妃榻上坐。
阿妤气得往那破门上踹了一脚, 又被木刺扎伤了脚,白靴上转眼间绽放一大朵红梅,疼得咿呀阿妤直叫。
张治心中气恼又不得不顾着她,把人扶到椅上让她自行除了鞋袜,寻了绣花针来仔细替她挑出木刺。阿妤疼得泪光闪烁,别着头不敢看自己那只血淋淋的脚。张治行伍出身,加之阿妤实在难以让他起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原本不大的伤口教他扎得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所幸张治随身带着金创药,这才没让阿妤公主落个失血而亡的下场。
包扎好伤口之后张治一语不发回了榻上倚着,由着阿妤自己扶着墙单脚跳着回床上。
因两屋之间的门被拆了,这套间已成了一间,阿妤只解了裘衣便钻进了被窝里,张治更是衣冠齐整,饶是如此偶尔二人四目相对仍是十分尴尬,到了三更天依旧无法入眠。
张治起身将那贵妃榻往墙角拖,刺耳的拖拽声惹来隔壁汉子一声大骂。
“不熄灯吗?”张治问道。
“我怕黑。”
“嗯。”
此后二人再不曾说话,阿妤以为张治已睡,张治以为阿妤入了眠,屋里全无声响,以致屋外埋伏的店家以为到了动手的时候。
窸窸窣窣的撬锁声惊动了阖着眼休息的张治,张治握紧剑柄,朝着阿妤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自躲在到门后。阿妤轻手轻脚掀了被子,左脚穿好靴子,扶着床单脚着地。
店家敲开了房门,探头探脑,脖子才伸进门内就被一把剑架上。
“谁派你来的?”
店家知道惹上了麻烦,忙求饶道:“侠士饶命,侠士饶命。”
张治见他后面没有帮手,绷紧的神经松了三分,未免误伤便将剑收入鞘中。阿妤单脚跳着过来,见那店家胆小如鼠之态不似穷凶极恶之徒,也不再害怕,问道:“你是何人,想做什么?”
“小的无心伤害二位,小的只是,只是想偷点钱财,侠士饶命。”
“你能开得起这样一家客栈还会缺钱财?”张治不是个轻易心软的人,也见过不少失手后博同情的歹徒。
店家被张治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轻,颤栗着解释道:“小的真没说谎,这客栈早都抵出去了,可是实在值不了几个钱,买不了几个药。”
“你有病?”
“不,不,不。”店家矢口否认却又不肯说出是谁患了病。
“既是如此明日一早我们就将你移送官府,让官府定夺。”其实阿妤现在比这店家更害怕见官,这样说不过是恐吓罢了。
店家一听要见官更是慌张,砰然跪下苦苦哀求:“求求二位饶了小的吧,小的做牛做马报答二位,只求保住我那苦命的娘子。”
“你娘子病了?”
那店家犹豫了许久终于点头承认。
娘子生病却这般难以启齿,张治疑道:“是瘟疫?”
店家声泪俱下,求道:“二位千万别说出去,这要让官家知道了定要把我娘子带走。那么多灾民,官府哪里治得过来,到时我娘子可就凶多吉少了。求求二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瘟疫是会传染的!”张治怒道,“你这样做简直是枉顾他人性命。”
“不会的,不会的。”店家慌张摆手,解释道,“我已经让内子单独住在一间屋子里,还请了大夫诊治,不会传染别人的。只是那大夫知道我怕被官府发现,狮子大开口,小的实在是逼不得已才想着趁夜偷二位的银子,没想到这就失了手。小的知道错了,求二位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千万别去告官。”
阿妤本就是偷偷赶路,断没有折回城里报官的道理,只是张治那榆木脑袋容不得半点触犯法纪之事,坚持要秉公处理。
“我可以不去报官,但你必须去自首。”张治坚决说道。
店家不住叩首哀求,张治不为所动。阿妤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闲事莫理,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岂是闲事!”张治义正言辞,“这小客栈里人来人往,留着一个患病之人万一将客人传染了,再把疫情传开,到时如何收拾?”
此话不无道理,阿妤一时也犹豫了,但是:“你我赶着上路,若是店家不肯自首,你又能如何?”
张治略一思量,此时他确是抽不开身将店家送官,只得道:“那就待把你送到皇陵之后再说。”
阿妤跳回床边翻出包袱里的一点银两,又跳着回来交予店家:“在自己的店里行窃就算不被发现,你这做店家的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入了大狱谁照顾你的妻子。疫病不是寻常大夫能治好的,朝廷将病人集中诊治也是为了他们好,那里有太医在,总好过你倾家荡产找些骗财的郎中。”
店家接过银子千恩万谢,一抹眼泪道:“我自然知道太医医术好,可是二位不知道,前些日子我听一个在我们这儿打尖的客人说,这皇上颁了密旨,疫症要是治不好就要把所有病人活活烧死。”
“不可能。”阿妤绝不相信他的大皇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爱民如子,怎么可能草菅人命。”
那店家叹了一声,道:“姑娘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魏王反了,朝廷有银子还不都得放到军队里,哪还顾得上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治病。”
“我不信,大皇……”
“宫姑娘!”张治忙打断了阿妤,又朝那店家道,“你出去吧,我们该休息了。”
店家又向二人道了谢方才离去,阿妤心里想着火烧疫民之说一时忘了脚上有伤,脚一落地便疼得簌簌落泪。张治视若无睹,倚在榻上不发一言。
阿妤无心睡眠,坐在椅上喝了杯冰冷的茶水,寒意入心,越发难受。
“你说。”阿妤实在想不出答案,便问外间的张治道,“会不会是我二皇兄故意散播这样的流言,动摇百姓对大皇兄的拥戴。”
“不会。”张治并不睁眼,仿似说梦话一般,“皇上确实下了那样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