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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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江逐月认祖归宗
“司马大哥, 论理凌风也是个孝顺孩子。”澈和林茠留在司马王府安抚兄弟俩。
“唉——暗月够毒。”
“当年对付暗月代价竟如此惨痛,他其实也很无辜。”
“喝点酒?”
“管家,设宴!”
司马铮长叹一声, 挥挥手, 眼神慢慢缓和下来。为了国之安定, 他如何能不舍个人恩怨, 百里灏给他的密旨里已经明白写明, 他怎么能不遵旨。凌风的无辜他如何不了解。逝去的江王爷一家,自己的父亲,麟德帝, 无数官员,暗月的狼子野心尚未明了, 他如何会不顾全大局。
澈心里长吁口气, 没有忍住轻松之色。一块石头落地。
“以他桀骜不驯的性子今天能这样, 想是真心认错,若不然……”司马钺生生咽下嘴里的话, 胸前不住起伏,无限波澜。
逐月随着凌空走出司马王府,心下稍安,展展衣袖擦拭额角的冷汗。凌空看着他一身狼狈,心疼不已, 急忙吩咐备车。一搭手, 拉了他飞身上了车厢。
“我给你上药。”凌空手触上逐月的膝盖, 逐月颤抖一下, 冷汗簌簌滑落, 想是疼痛至极。
“不用……大哥…..你说爹……”
凌空没有理他,拿出药粉给他敷上, 包扎完毕,这才伸手自一侧拿出包裹。“把衣服换上,一会想是一顿打好挨的!”
“大哥——”微微抬首,撞上大哥深邃的眼睛,不禁有些瑟缩之意。
凌空拍拍他的肩,胸中涌起热浪。“没想到你还活着,大哥很欣慰,爹更是!”
“嗯——”随即小声说道,“我还是很怕见到爹,还有……”
“我们是一家人!”
“杏干梅子干呃——”
“刚出锅的馍馍咯”
“金玉首饰,胭脂水粉呃——”
车行闹市,一股喧闹声袭来,马车速度放缓,逐月轻轻撩开轿帘,看着熟悉的街路,长吸一口气,冰火两重煎熬过,他终于回到了人间,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杆做人。
一条玄色身影倨傲地站在街角,盯着豪华的马车,苍白面容一如千年不融的冰峰,异常的冷漠,双眼噙着无限阴鸷冷酷。旁边的行人看着他的脸色如冰,也禁不住快走几步,赶紧离开这杀气腾腾的瘟神。
“言而无信的小人!”飞花双手钳紧衣袖,心里狠狠地咒骂了无数遍,看着没有机会下手,转身向着凌河方向走去。凌河岸边广植杨柳,如今暮春时节,叠翠成行,如烟如雾,燕子呢喃着剪水而过,别有一番妩媚景致。
有种不可抑制的悲伤,像秋天来不及降下的清霜,虽然不过一点,却延伸了整个季节,弥漫了整个心房。
疼!
心里很疼!
手轻轻碾过衣袖,她缓缓走下凌河岸边,掏出一块银子扔给船家,纵身跳上了船。惊喜的船老大急忙点头哈腰,拿着自己的袖子殷勤擦着凳子。“公子,凳子是干净的!”
飞花一摆手,站在了船头。“溯河而上,朱雀楼。”
“好,好!”
“船家,我是来此贩茶的客商,京城里可有什么新奇事讲来解解闷。”又
“呃,近来京都可热闹了。”一锭大银扔到了船上,船家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讲他人是非者,本就是是非人!
飞花含笑听着,身子却没有转过来,专注地盯着河面,一抹晚霞渐渐卷下来,碎影倒金,粼粼闪闪,似有无数锦鳞翻腾,万千心事在涟漪里深深搅动。
逐月跟着凌空走进正堂,看见堂上乌压压全是人,顿时手足无措,额上冷汗一颗颗地沁了出来,求救似地望向凌空。凌空温和地笑笑,冲他使个眼色。
逐月心下稍安,急忙双膝跪下,嘴上嗫嚅几下,喉结不住滚动,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堂上除了易天行和易清山,其余人等早已经落下泪来,易清扬早已经不能自持,快步走到逐月面前,一把抱住。“风儿,我的风儿…….”
“……爹……”逐月不由得痛哭失声,委屈、懊悔、尴尬、担忧,百样心肠在这里纠结,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虽然自幼教导喜怒不形于色,近来事件迭起,风吹浪翻,自己处在中央,被朝廷追杀,又被暗月反复算计出卖欺辱,惶惶如丧家之犬,终日不敢见光明。他也不过只比凌翼大了一岁,却从没有过父爱母慈,此番终于有了家的感觉,有了依赖,无论如何不能淡定,尽情哭了出来。儿子失而复得,易清扬又喜又悲,前尘往事不住在头脑里纠结,也是长泪不止。
老王妃和凌嫣几个在一边早已经泣不成声,大家哭了一晌,易清山自去劝二弟,小一辈的围拢到逐月面前。逐月看着凌霄几个心里甚是不好意思,拘谨了许多。凌空点头示意,逐月走到前面重新拜见祖父和祖母,易天行捋髯微笑,却没有准许他起来。
“凌风,既然圣上赦免于你,祖父不多说。务必协助朝廷铲除暗月教,不可有三心二意。否则,即便圣上饶你,易家也不容你!”
“凌风不敢!”微微抬首,偷窥到深不见底的眸子,正蹙眉扫视着他,似乎眼睛里还藏着一双眼睛,直探到他眼根心底,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彼此本已经熟识,如今逐月换一种身份回府,按年纪排行他是男子中凌字辈的老三,逐月这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最兴奋的就是凌翼,厮见礼毕,急忙上前拉住逐月。“三哥,这回你可以教我功夫了吧?”
逐月尴尬笑笑,忙不迭地点头。
是夜,大家都难以成眠,大家聚在一处反复询问逐月这些年的经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逐月的心热烘烘地蒸腾起来。
有家……真好。
易清扬不由凌风推脱,硬是扒下他的衣衫检视他身上的伤口,看着儿子全身无一处好皮,眼泪簌簌落下,不住自责,逐月温言相劝。父子三人在一处说了一夜,说起往事,依旧不胜唏嘘。
“风儿,为准备将你婚事办了。”
“什么?”逐月激灵一下,几乎跃起,向才的那股喜悦登时化做了紧张。
“还不赶紧办,婉儿快生了。”凌空瞪了他一眼。“你难道还要反悔?”
凌空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将婉儿的事一一道来,语中不无着恼之意,逐月登时泄了气,眼底一片惘然。
“凌风,绝不可以负了婉儿,否则我就先劈了你!”
“不……不会!”
凌空抓住他的飘忽,心里只觉得迷雾缭绕,理不出头绪,禁不住仔细看他一下。“心里有事?”
逐月低了头,心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却已经不容他细想。“没…..没有!”
“没有就好!有事一定要说。明日赶紧去看婉儿,挺个肚子还要为你奔忙。”
“哎——”逐月抬起头,脸颊泛红,飞花的脸象藤蔓缠住他的心,似乎看见她眼底的决绝。不自觉地又垂下眉眼,心中流过泠泠雪瀑,闪闪烁烁是丝丝见底的冰凉。
次日,易清扬亲自携了凌风和凌空一起去林王府提亲,林王爷一家早已经得知了消息,过去的事情不能再抱怨,都噙着笑脸迎接。逐月看见王爷王妃急忙下跪认错,老王爷平素对他本有好感,此番大难不死,心里也是心疼,女儿又死心塌地非他不可,便不再难为他。王妃看着少年风流人物一流的人品,越看越喜欢,早已经眉开眼笑,丈母娘看女婿,无论如何看不够。逐月身份尴尬,在两个长辈的审视下冷汗直流,全然失去了从前的潇洒,拘谨得很。
林茠看他冷汗直流,心里也自好笑,用力拍拍他肩,温和地笑笑,“在这里磨蹭,还不快去看婉儿,她都急死了。”
逐月急忙拱手告退,跟着仆人向后面走去,没有人盯着的瞬间,一丝丝阴霾笼了满脸。
低头飞快地想了一刻,飞花的脸不住地在眼前晃悠,嘴角噙的都是冰冷和讥诮,挥之不去,扯扯嘴角,脚下却是迟缓了许多,巴不得此刻凝滞不再流淌,多些时间来思量。只是这风不流么?鸟不鸣么,头顶那个太阳它不走动么?
周遭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自己如坠冰窟,一身亦非己能控制,远方那个她得知消息会掀起怎样的血腥?
唉……
“逐月……凌……凌风!”
婉儿早已经按耐不住自己,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远远看着逐月,眼泪簌簌滑落。逐月一惊,急忙敛了心思,飞身形跃到她的跟前。
“婉儿……”伸手挽住她的肩,将她带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青丝。“你受委屈了……”声音喑哑忧伤,满含苦涩。
婉儿伸展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梨花带雨展颜轻笑,“没!”
小美看见逐月来了,急忙冲几个丫鬟使个眼色,静悄悄退下,将花园让给了一对恋人。
逐月轻轻拉下她的手腕,捧住她的脸仔细观瞧,怀孕的婉儿瘦了许多,除了肚子大了,脸上却是憔悴不堪,想是受了许多折磨,心下惭愧,苦涩一笑。
“婉儿,你受苦了!”
婉儿扬起眼睛看着心上人,俊逸的容颜,黑曜石一般熠熠的眼眸,俊挺的眉毛,一颗心突突乱跳,只觉喉内干哑一片,心内无限情谊鼓荡如潮。心内再也止不住自己的委屈,再次合身扑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逐月心头苦涩,伸手拉起她的手腕,低声劝慰,只是婉儿无论如何不肯松手,生怕一松手,心上人就不见了。
“婉儿,乖,听我说。”
“我怕你又不见了!”
“我跟你发誓,再也不走了。”逐月用力拉下她的手,低头捉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婉儿心里一阵慌乱,闭了眼睛不敢看他,一张俏脸腾地红透,胭脂染霞几乎拧出水来,眼皮染上了酡红。细细听胸前人心跳纷乱如小鹿撞怀,真实地拥在自己的怀抱。逐月暗自叹了口气,他再不敢奢望其他。
林茠和凌空遥遥看着两人缠绵,急忙扭过头,终于放下心,两人笑着转身退了出去。
正堂上易清扬早已经与林王爷商量好了迎娶之日,双方明知是个过场,如今婉儿很快就要生产,许多繁文缛节也就取消。
小两口缠绵了一刻,也不敢耽误太久,逐月体贴地搀扶婉儿走回前面。王妃看见两人恩爱模样,心下一喜,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父子三人在林府里用了饭才告辞回去,家里许多事尚未齐备,林王爷也就不再多留。唯有婉儿依依不舍,逐月好言安慰着才脱身出来。
一股淡淡的寒气幽幽飘过,正准备上马的逐月登时僵住。
“逐月师兄,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