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
作者:偌非 | 分类:言情 | 字数:48.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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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今生缘何尽伤悲
“这么死——冤不冤?”
手一拉一拽, 竹箫脱手而去,一道长鞭卷了她的身子掠过江面,啪地一声重重摔到了草丛里。
“是——你——”
“师父若是不来, 我的宝贝徒弟岂不要见阎王了?”暗月仰天长笑, 一脸的讥讽。
“你这变态的魔鬼!”飞花疯了一般冲向她, 运出十足的内力拼了命。
暗月轻描淡写的化解着她的招数, 不过几个回合, 飞花便躺在了地上,不住咯血。
暗月只是淡淡一笑,她一直在暗中观察她, 赌飞花再也不能隐忍,不想她一出小岛就对宛婆婆大下杀手, 果真已经到了极限。
“易凌兮, 我一直用绝世好药喂着你, 你才得以活到今天,不感激师父, 反倒要杀师父?”捏住她的下巴,蔑视的摇头,“这张脸,跟那个贱人还真象。”
一阵桀桀怪笑,吓的一群山雀扑棱棱的飞走。
“你——这恶魔!”曾经自以为是的在设计着报仇, 却不过一直被玩于股掌之中。
飞花的眼神已经出离了愤怒, 眼底的死色使人觉得生命似乎早已离开了她的躯体。
手捂心口, 乱了心跳, 唇畔登时青紫, 四肢酸软,瘫在地上, 不能动履。
“你杀了我吧!”
“让你死还需要为师跑这么远?”
一颗药塞到她的嘴里,手指轻轻一点,一股温热之气缓缓输入她的体内,过了一刻,飞花的脸色恢复如常。
“你这病该感谢你爹!啧啧,他真下的去手啊!”
“你……杀了我吧!”
“游戏刚刚开始,师父还没玩够,怎么舍得杀了你?”
哈哈哈哈——
啪地一鞭抽到她的身上,再不留情,挥鞭如雨噼噼啪啪地抽打在飞花的身上,不一刻,血肉模糊。
飞花只是瞪着眼眸看着,一语不发。
“瞪为师?想杀了为师?可惜功夫不济,否则在无忧谷,廖风居外你不就动手了?何至于等了这几年?”
“你安排的!”飞花嘴角抹上一痕嘲讽,曾经的算计不过自作聪明。
好生悲哀,被人玩于股掌间而不自知。棋差一招,技不如人,唯死而已。
“易凌兮,你说你爹知道你和凌风都还活着他会不会高兴?他还会不会杀你第二次?”
“我不是易凌兮!”语言生硬突兀。
“怕了?”
“你敢不敢告诉逐月,你是他妹妹?师父我辛辛苦苦的救了你,怎么舍得杀你。”
手一合,一柄晶莹的冰刀合在手里,一脚踏在飞花的背上。“嗤 ”地一声,衣裳撕做两半。冰刀触到肌肤上,狠狠滑过,一个偌大的字刻在了她的后背。
“你的命太贱,没有人稀罕你留在这个世界,除了师父。如今没有师父的消痕散,你这些伤疤会永远留在你身上,刻在你的心上,如影随形跟着你一辈子,直到你死!”
“你不得好死!”
暗月一点不着恼,相反心情异常的好。
“打个赌,凌兮!”暗月轻轻坐在了石头上,“师傅赌你死前一定会疯掉,还有你哥哥!”
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疯了,我就送你们回易王府,让你爹看看他的孽债,再让你的澈哥哥看看,良娣成了疯子——他的表妹!如何?”
“你——你——你——”飞花指着暗月,口张了几张,说不出话来。
“嗯?疯了他们会不会放过你们?只怕不会吧?”
“我绝不会疯,你不杀我,总有一日我亲手杀了你!”
“啧啧啧啧,我等着你找出师父的弱点。不过你可只有三年时间!”伸手一捏飞花的下巴,一大把丹药塞进她的口里。
“咱们的赌就算定了,在百里澈杀你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就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还爱你!肯不肯放过你!”阴冷的笑意拂了满脸。“很快江湖上都会知道你是我暗月教的新掌门人,飞花逐月屠戮江湖,行走可得小心了。”
一阵恣意放肆的狂笑,“现在轮到你哥哥凌风了,他快醒了。孪生兄妹就是不一样,他偏偏就喜欢你,连肉芝都给你吃了,不过肉芝再好也解不得迷香。”
一根手指压在她的唇上,眼神异常的邪魅诡异。残酷的薄唇不住开阖,吐出的全是狠狠烧灼言语。
“嘘!现在我不会告诉他,你是凌兮,这是咱们师徒间的秘密。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忍住不说——”
身形一晃,暗月踪迹皆无,啪地一个包裹扔在她的身边。遥遥的一声。“血祭本无解,只可易阴阳。现在还差你的血,你若来救,师傅就饶你哥一命!”
长笑一声,四周寂寂无声。
“易清扬——暗月——你们这些畜生,禽兽!”
无数栖鸟飞鸦听不得,扑楞楞腾空飞走。天际望月撩下眼皮,无语洒下皎皎银辉,凝视这正在上演的人间惨剧。
飞花嗤地撕裂衣裳,眼睛定定看着腰间的七颗红痣,眼神越来越凄厉,痛不可挡,猛伸手一把抓下,连皮带肉模糊一团,攥在手里,鲜血沿着指缝沥沥淌下,又顺着手臂流向肘间折向腋下,凉冰冰,滑腻腻的沾在皮肤上,红的骇人。手一握,一股焦糊的味道传来,血肉顿时成碳。
“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这群——禽兽!”
滂沱泪水,恣意夺眶而出,再无顾忌。人生在世,能够顺应此心,毫无顾忌的恸哭一场,对她本是奢侈,如今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何须在意?一头扎在地上,埋头大哭。天地间霎时一片寂静,只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子卷缩在地上。血和泪合在一起,便是老天见了,也会掩面不忍瞧的吧。
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家,用来挂念。每一个人,都有亲人,用来思念。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
“澈哥哥!澈哥哥!”痛哭了许久,她突然喃喃自语,“逐月,逐月!哥,哥——”
她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到江边,纵身跳了进去,顿时周遭的水染成红色。
再次冒出头来的时候,她的神色坚定平静。
拿起包裹里的金疮药敷在自己能摸得到的伤痕上,止了自己的血。然后撕开一件衣裳,裹住伤口,眼睛里明晃晃的血红色。
三日后,伤口不再流血,换上干净衣服,斜背了包裹,沿着记忆里的路径摸索潜回无名岛。
她,一定要救出逐月!
逐月兀自在床上做着春梦,没有醒来。他的梦里只有旖旎春色,只有飞花滑腻晶莹的肌肤,梦中伸手去搂,却搂个空。
“飞儿,飞儿!”头痛欲裂,象是被刀劈斧砍了一般,昏昏沉沉地不能睁眼。
“柔情蜜意”究竟是谁给自己下的?除了娘亲,谁敢给自己下此迷毒?他虽然头痛,潜意识里还在。用力揉揉太阳,费力抬起眼皮,眼前的景色依旧,上好苏绣的合欢帐,鸳鸯戏水的锦被,龙凤枕,满眼不堪的繁华。只是帐外红烛燃尽,精致的烛托冷清地停在桌上,甚是不相配。
撩开罗帐,外面一股清凉的湿气携着淡淡的木槿花香扑了过来,花香似乎被雨打湿,略显沉重,逐月用力呼吸,室内的柔情蜜意已经消失殆尽,只有一缕飘忽的木槿花香缭绕。
夜里还在怀□□度良宵的美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飞儿去哪了?
逐月暗提真气,只觉胸臆间异常沉闷——毒似乎又发作了!
是娘下的!
眉头锁紧,眼前一片惘然。
前尘往事依旧是,换了人间!
笃笃笃笃——
“少爷,您醒了吗?”
“进来!”
浣冰托着衣服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站在逐月的面前。“少爷,请您更衣!”
“飞儿——哦——少夫人呢?”
“您说小宫主?”浣冰抬起眼睛又慌忙撂下。
“呃——是!”
“小宫主,昨天出岛去执行新的任务!”
“什么?”逐月一怔。
“教主让您过去,少爷,还是请更衣!”
逐月看着她的疏离和瑟缩,心里一阵不安,紧张思索,从容将衣裳穿好。
“走吧!”心里的担忧几乎可以认定,脸上却现出一副从容的样子。避无可避唯受之。
转过长廊,走过一间抱厦,很快逐月站在了布置精致奢华的佛堂。抬头一看,母亲一袭黑衣背对着他盯着前面的一个牌位看,似乎神思飘忽。
逐月走上前,躬身施礼。
“娘!”
“娘?”暗月轻笑着转了过来。“易凌风,你在喊我娘?”
“娘……娘亲,您说什么?”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推之不去,无法呼吸。
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此身为谁?三千恒河,他是哪粒尘沙?怔呵呵站在堂前,石化了身躯。
“凌风,你不是一直觉得事情不对吗?去年在京城你已经找过万事通,前几日冒死回了京城又去证实。现在知道了,不高兴?还是高兴的傻了。”暗月倒剪双手自在走到逐月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你说什么?”
“不可置信?那就随本教主来!”
手一挥,携了他的手向后面奔去,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闪电般站在了后山坡上。一推一搡,逐月脚底无根,噗通一声摔到了草地上,尖锐的痛楚传来,一块坚硬的石头硌了脊梁。伸手一摸——石碑!
低头看看,一座坟,孤零零的坟,年久无人清理,蓬草茂盛,几乎埋没了石碑。
回身看着暗月,眼神在一刹那间空洞无物,心底有一片绝望犹如泼在水里的墨汁一般洇洇开来。
广袖一拂,捋去荒草,伸出手去抚摸那冰凉的石头。
江一柔 之墓
轻轻展展衣服,双膝跪在了墓前,他慢慢伸展修长的手指,伸到一半,又握了起来拿起衣袖擦拭那块不会言语的石碑。久睁的眼睛里有了沙沙的疼痛,没有泪。间或一轮,眼睛真实的跳动了一下,凄厉而尖锐的疼痛刹时传遍全身,一双瞳眸在黑色的阴影里变得黝黑深邃。
“娘!儿子来了!”
大悲无泪许是就这个样子,就算四肢百骸被寸寸打磨,整个肺腑被□□成泥,只是男儿有泪不肯轻易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