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4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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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打开天窗说亮话
李迎潮见过韩芷后便又连夜返回了胶东, 亲自出面嘉奖将士,犒赏全军,一时间胶东肃王军士气大振。虽然这段时间远征军出尽了风头, 但胶东庄璟与所领将士承受的压力, 丝毫不亚于余胜翼在南境一路突进。
京畿军远非大赵新军可比, 赵氏两代皇帝走得都是内重外轻、居重驭轻的路子, 这也是李迎潮至今没有底气称帝的原因之一。若不是京畿军身负拱卫京师的重任, 不轻易主动出击,庄璟很难撑到今日。
淮安府诸人,除韩芷外, 无人知晓李迎潮来过的事情,韩芷自是守口如瓶。韩葳躺了足足半个月才幽幽转醒, 看到韩芷的一刹那竟是毫无反应, 只当是幻觉, 一整日都是痴痴傻傻的,直到第二日, 韩芷亲自喂她喝下一碗药,韩葳才一把抱住韩芷哇哇大哭。
韩芷长韩葳整整十岁,性格又显老成,韩葳很多时候都无意识地将她当成了长辈,这会儿顺带着连对爹娘的思念都发泄出来了。
韩芷被她哭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哭笑不得, 如哄孩童一般将她哄睡了。韩葳身体虽然恢复得慢, 但韩芷、韩杉、韩萱整日轮流围着她转, 心病似乎也在慢慢好转, 整个人变得开朗了许多。韩杉遂放下心来,回了军中, 顺便把林冉送回了家。
韩芷将韩葳交给常大夫调理,自己同韩萱一起张罗起韩杉的婚事来。李迎潮特意请了骆无霜与陆仕潜出面充当媒人,二人赶来时还带着李迎潮资助的三十担聘礼,排场上勉强算是没落了林家下风。
然而让众人略感费解的是,距大婚之日还剩三天之时,秦渊从南境匆匆赶来,带来了一纸册封书,竟是连骆无霜与陆仕潜事先都不知情。这一张李迎潮亲自手书的纸上,内容竟是册封韩杉为淮安王!
连骆无霜都不解李迎潮这是个什么路数了,自己拒不称帝,却封别人为王,是何道理?小肃王与淮安王岂非平级?但这淮安王又是小肃王封的,要怎么算?
有人对这种不伦不类的做法一笑而过,只当李迎潮不惜一切手段要给韩杉撑场面,免得被媳妇娘家压上一头,有人却不得不深思慎思,至少韩杉就不敢一笑而过,心道李迎潮这是试探还是怎地?当即坚辞不受,秦渊却呵呵一笑,直接就当众拜见淮安王了。韩杉脸色难看得如同被逼良为娼,赶鸭子上架地成了淮安王。
然而赵军却不怎么给李迎潮和韩杉面子,就在大婚前一日,明城虎那边传来急讯,赵军分三路围攻管城、宿州及清江,请求调军支援宿州。
余胜翼刚刚平息南境的一次□□,还得继续盯一段时日才行,明城虎尚未听闻什么“淮安王”的事情,单纯觉得韩杉那边近些,便让求救士兵直接去淮安府。镇海军早前以水军为主,后期又疏于训练,明城虎打从心底里不敢指望他们。
事急从权,韩杉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一面命人报知李迎潮,一面点兵出发,等同于先斩后奏了。奈何韩杉运气太差,亲事被中途打断也就算了,竟然还在中途误中埋伏,被一彪赵军逼退至茯山,几次突围不出,最后还是管城方向的斥候发现情况,报知胶东。
李迎潮考虑到这一带地形他已经走得熟了,便亲自提兵前来。一番血战之后,李迎潮收降兵千余,还俘虏了赵军主将,韩杉匆匆与李迎潮所带人马合兵,一道驰援宿州,竟一时没注意到,这名赵军主将还是他的旧相识,差一点成了他姐夫的江渔!
韩杉与李迎潮联手杀退宿州赵军,李迎潮留韩杉在宿州,自己带人去管城,原本固守不出的明城虎见状立即出城迎敌,赵军死伤惨重,清江赵军则不战而退。
危机暂解,韩杉率军火速赶回淮安府,江渔作为俘虏,自是跟着韩杉走,只是韩杉一路都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心事重重,行军队伍中也不见了李迎潮与夏侯霄的身影。
韩杉回到淮安府,再没有提成亲之事,也很少出现在军营之中,赵军俘虏江渔被关在一边无人问津。林冉同其他人一样对发生了何事毫不知情,却安静地待在家中,每当杏儿愤慨地说起外面的闲言碎语,林冉都是淡然一笑,从不多言。
韩葳依旧每日在房中静养,只知道哥哥娶媳妇娶到一半就没了下文,其他事则一概不知,也没人同她讲起。韩芷不知在忙着什么,这几日很少来看她,只韩萱每日陪她在院中散步,聊些日常。
这日午后,姐妹二人正坐在院中树下乘凉,阳光透过绿叶,斑驳地洒在人身上,纵使有些微风,天气仍旧是燥热的,韩葳打了个哈欠,转头见韩萱眉头微蹙,问道:“阿姐在想什么?”
韩萱纳闷地道:“我怎么觉得这些日大家都在忙着,只我们二人在一旁没事干似的。”韩萱有点郁闷,妹妹在养病,情有可原,而自己好好的一个人,好像被排除在了某些事情之外,感觉不大舒坦。
韩葳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她只当大家好意,什么都不告诉她是为了不打扰她,她也只能老实待着,不给别人添麻烦。
韩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名堂,只得挥了挥手:“算了,管它天塌地陷,我只负责陪你解闷。”
韩葳谄笑着凑上前去:“还是阿姐对我最好。”
韩萱道:“你知道就行。”
二人正聊着,门外来了人,敲门声很轻,似乎有些犹豫之意,韩萱起身来到门前,隔着门询问,门外之人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是秦渊。”
之前秦渊来为韩杉贺喜,韩萱正在林家陪林冉,二人并未碰面,但早已知道了对方消息。韩萱知道二人早晚有一见,躲是躲不过的,只是他这个时候突然上门,韩萱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韩葳见她在院中迟疑走神,便径自走过去,抬手就打开了大门。韩萱猝不及防地见到了站在门外的秦渊,愣忡了一瞬,愕然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渊原本心情忐忑,神色也掩不住地尴尬,闻言却是咂摸出几许关切之意,脸上慢慢现出了融融笑意。韩萱话一出口便自觉不妥,掩饰地低头干咳了两声,韩葳窃笑不已,在旁向秦渊一礼:“秦翰林好,许久不见,你可越来越精神啦。”韩葳倒没看出秦渊瘦了,只是觉得他在南境奔波了这么些时日,多了些一方长官的气度,听说与余胜翼一文一武,配合还挺默契。
秦渊一笑:“在下早已不是翰林,葳小姐千万不要再这样叫了,让别人听见了看我笑话。”
韩葳揶揄地看向韩萱,道:“那要叫他什么?”
韩萱瞪了妹妹一样:“谁管你?去去,屋里躺着去!”
韩葳笑着跑进屋中,关起了门。韩萱请秦渊入院中,在树下的藤桌旁就座,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问道:“从城外大营过来的么?”
秦渊“嗯”了一声:“听说前阵子葳小姐大病一场,一直无暇过来探望,现在已无大碍了吧?”
韩萱道:“最近确实好了很多,只是还要小心将养。”说着停顿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斟酌良久,继续道:“先前不辞而别……算是我有负于你吧。后来我想了许多,那会儿我真的很讨厌自己,满心仇恨却又无计可施,没道理拖着别人跟我一起不痛快,离开总归是利大于弊的,我不后悔。”
秦渊听她如此平静地说出“我不后悔”,无奈一笑,心中一时说不出的滋味,韩萱又道:“你也不用觉得我绝情,有些成长就是要独自一人去经历,谁也帮不了,更替代不了,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秦渊不禁想起自己这一年多的游历,发现如果不是当初韩萱执意离开,很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秦渊,也很可能,不会有眼下如此从容侃侃而谈的韩萱。
韩萱观他神色,当他默认,继续道:“也许你爱慕过当年的相府三小姐,但上天注定我韩萱没有机会再那样活着,我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韩萱,又或许,从来都不是。”
秦渊深深注视着眼前之人,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一点陌生之感,然而却不是那种让人想要疏远的陌生,而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的陌生。秦渊淡然一笑:“其实你不用急着给我盖棺定论,我今日来也不是逼你给我一个答案。”
韩萱被他看得莫名一阵紧张,感觉脸上隐隐有些发烧,强作镇定地道:“那倒是,只是我不喜欢不清不楚、拖拖拉拉。”
秦渊将手中凉茶一饮而尽,暗自叹了一气,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如此说来,你已经对过去释然了?”
“过去?”韩萱望着树下的斑驳出神了片刻,“我既没做错过什么,过去就只是过去而已。”
“那江渔呢?”秦渊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