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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 分类:言情 | 字数:48.6万

55.两心壶同归于尽

书名:我愿将心向明月 作者:萧瑟行者 字数:3113 更新时间:2024-11-25 22:31:28

五日后,韩萱大婚,三公府巷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喧嚣,就连永安城内都好像一扫往日的阴郁,变得艳阳高照起来。因宾客众多,两家又同住在一条巷子内,所以酒席筹备都混在了一块,预备男宾客在江家,女眷在韩家,就连宋家都相助空出了两进厅堂和院落,用来招待宾客。

韩氏姐妹和黎晓都来到韩萱房中陪她梳妆。韩萱头发被梳得溜光水滑,再扣上个凤冠,虽看着娇艳养眼,滋味却着实不好受,好在喜服设计得还不算繁琐,只求舒适大方而已,否则这一日可要遭罪。

韩萱皱眉托着头上的凤冠,像是要帮头发喘口气似的,韩葳看她模样,心灾乐祸地打趣道:“萱姐今日任务艰巨,怕是都没空欣赏新郎官了。”

“去去去,”韩萱伸手抓向韩葳咯吱窝,“今天不准笑话我,否则等你成亲那日,我给你好看!”

韩葳笑道:“那你要失望了,我不嫁人,我陪着大姐。”

韩芷正和韩芙整理陪嫁首饰,没注意这边的谈话,韩萱和黎晓却同时幽幽地看向韩葳,眼神有些无奈,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

韩葳退后一步,翻了个白眼,道:“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不是挺好?每日去医馆忙一会儿,累了钓钓鱼,闲时翻翻书,听个曲儿,打个盹儿,岂不美哉!若是终有一日能遍访名山大川,旁观世间百态就更妙了。”说着又满不在乎地朝黎晓笑了笑,“是吧?”

黎晓抿着嘴想了想,她倒是认同这种想法,但看了看韩葳,总觉得她眼底有种遗憾,并没有话中语气那么洒脱。但今日是韩萱大喜之日,黎晓也只是笑着道:“好,改日若韩大人准许,我陪你踏遍天下名山大川。”

韩芷、韩芙忙完走近三人,刚好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进来报信,接亲队伍已经在门外了。韩芙忙拿了红盖头给韩萱,韩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这个婚礼好无趣,出门两步就到了。”

“合着萱姐是想绕城一周?”韩葳笑道:“走吧,我陪你。”

韩芷笑着打掉韩葳伸出的手:“别闹了,快别站这碍事。”韩葳笑嘻嘻让开,几名侍女扶着韩萱出门。

韩葳和黎晓换了身男装,悄悄跟去江家看热闹。礼堂之上俱是当朝权贵,黎晓躲在人群中扫了眼对面,悄声对韩葳说:“那边的人看起来像西蜀皇室的。”

“咦?”韩葳有些意外,“西蜀皇室对大赵的关注也太密切了,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把人招来。”

堂上二位新人正在行对拜之礼,礼毕后韩萱就被人引去了后院,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韩葳二人不便同一众男宾客同席,便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

刚出门口,韩葳就见韩平川在一名宫中内侍的带领下往巷口走去。“爹爹!”韩葳出声唤道,走上近前,“爹爹要去哪里?”

“皇上召见,我去趟宫里。”说着见二人一身男装,有些不快道:“快回家去,这会儿人多眼杂,晚上不要乱跑。”

“哦,”韩葳撅起嘴,纳闷道:“今日是萱姐大喜之日,皇上怎么这会儿召见啊,不能不去么?”

“胡闹,圣上召见,岂能推脱。”韩平川说着就转身离开了,韩葳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心中一阵突如其来的忐忑。

韩平川被直接带到了养心殿。赵辰央还是一副病容地半躺在榻上,韩平川抬头看了一眼,蓦地在心里觉得,他应该不会再起来了,心中有些凄凉之感。

赵辰央笑着招了招手,示意韩平川走近些:“不知道是不是时日不多了,总是想起过去的事,总是想找你们这些老伙伴聊聊。老韩,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韩平川一愣,随即一抹苦笑,觉得皇上这会儿八成是犯糊涂,已经不记得今日是自己女儿大婚,心血来潮就找自己来叙旧。韩平川笑道:“皇上,臣当年二十五岁入淮安王府,算下来已经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赵辰央感慨道,“你我之间的分歧还是那么多。”

韩平川心下一凛,笑得有些不自然了:“陛下这是何意?”

“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都该退了。”赵辰央道。

韩平川正色道:“事到如今,陛下连我也不放心了么?”

“老韩啊,”赵辰央咳了两声,依旧是闲话家常的语气,道:“你多年谨慎,留给朝野一个绝不结党、不做权臣的印象,奈何太子一定,你就开始按耐不住,插手官员任用,怎地年纪越长,反而越沉不住气了呢?”

“皇上,”韩平川站直了身,他每次想和赵辰央真正交心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放下谦卑之态,坦然道:“臣一心只求赵家江山永固,万万不敢同太子殿下作对,臣只是希望自己的话能得殿下认真思量。”

赵辰央闭目不语,片刻之后睁眼,对着殿中的老太监费力摆了摆手,不一会儿,老太监端着一个漆盘进来。韩平川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因为他看清了那盘中之物,乃是专盛御赐毒酒的两心壶。

韩平川面色凄然,猛地跪倒在地:“陛下,何至于此啊!”

赵辰央颤巍巍下掀被下床,眼中也有些湿润:“我陪你喝这一杯如何?”

老太监看了看赵辰央,最终颤抖着斟好了两杯酒,一左一右分置两端,赵辰央就近端起自己那杯,默然看着韩平川。

韩平川踉跄着晃了两晃,突然大笑起来。半晌,韩平川稳住心神,傲然道:“我二十五岁入淮安王府,陪陛下苦心筹谋,之后参与起兵,入军出战,孤身入肃王军调停,不求裂土封侯,不求留名后世,只想有生之年能亲手缔造一个太平盛世,我以为陛下是真懂我之人。”

赵辰央看着他决绝的眼神,一时感触,几度站立不稳,全靠身边的老太监扶着。韩平川看他颓然之色,心中一片冰寒:“也罢,当初若无陛下赏识,我韩平川也就没有施展抱负的这些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韩平川肃然一揖,“臣,问心无愧,陛下保重。”说着拿起近前的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赵辰央愣了片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一声长叹,缓缓饮下。身旁的老太监哭着跪倒在地,哀声道:“陛下!”

韩平川见老太监反应,神情有些愕然,不解地去看赵辰央,只见赵辰央笑着道:“老韩,其实这两心壶中只有一种酒,只要你饮下,我便陪你!咱们两个老兄弟,搭个伴儿。”

赵辰央原本就病重,毒性发作比韩平川快,几句话说完就腹痛难忍,坐倒在地,大声喘了几口气,对着呆立一旁的韩平川缓缓道:“我因病重而心急,除去李擎苍之事准备不充分,大赵现在到了危难时刻,须得君臣上下一心,不能有半分犹疑,不能有半分慈悲。老韩,我是真懂你之人,懂你,才不能留你。”

韩平川倍觉荒诞,不由失笑,笑着笑着也坐到了地上。老太监见二人之状,一脸惊惶地连滚带爬出了殿。

过了一会儿,赵灵昭匆匆跨进殿中,看到坐在地上的二人,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原本刚刚离开江家的酒席回东宫,听闻老太监的禀报,一杯茶水尽洒在了衣服上,却也顾不得礼数,一路奔向养心殿。赵灵昭不由鼻子一酸,跪倒在赵辰央身旁,哽咽道:“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赵灵昭心里清楚,要清除韩平川的势力,父皇定然心存内疚,却万万没想到他选择了这么个同归于尽的法子。

赵辰央抬了抬手,赵灵昭忙扑上前握住,只听他有气无力地道:“灵昭,我乃逆王出身,史书上本就没什么清白可言了,我拼着再留几个污点,除去一切能牵制你的人,从今以后你看似一片坦途,实则更加艰难,因为,你已真正成为孤家寡人,须得有高于常人百倍的坚强才能保持自身的清醒,你……好自为之!”

“父皇……”赵灵昭还想说什么,但是握着他手的人已经永远闭上了眼。韩平川无力地笑了笑:“殿下,这结果可还满意?”

赵灵昭看着他,眼中有些茫然之色,韩平川皱了皱眉,体会到了大限将至的感受:“殿下,会放过我的家人吧?”

赵灵昭想了想,郑重点了下头,得到答案,韩平川笑着闭上了眼。

赵灵昭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父皇临终之言还在耳边回荡,孤家寡人,百倍的坚强,保持清醒……赵灵昭面无表情地起身,一步步地走出殿外,被夜风一吹,神智顿时回来了。

等候在外的杨苏忙走过来,低声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封锁养心殿,所有人一律不得出入,让肖锐去给江太尉秘密传个话,留下韩平川门人,我随后就到。”

杨苏已察觉出有大事发生,却没敢多问,转身就要去安排,赵灵昭又叫住了他,道:“还有,派人密切留意韩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