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贾芸母子落魄的时候，送药送银子去的可都是绣橘，虽说是因着她的吩咐，但是那些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的事情，她可从来没有让绣橘帮忙干过。

五嫂子之前没嫌弃绣橘是奴仆身份，这会儿是什么意思？

还有贾芸。之前他可是说过，等明年春天攒够了钱就亲自让媒婆去绣橘家提亲的。

迎春越想越生气，这口气直到她处理完云容斋的事情，又带着绣橘等人回了缀锦楼都还没消下去。

“姑娘，你别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

绣橘将一盏没花茶放到桌上，眼眶红红的说道。

“我没生气，绣橘，五嫂子跟我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你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见她这样，迎春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

她刚刚也是气的狠了，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也能知道五嫂子是怎么想的，也就是觉得他们是贾家人，是主子，觉得去了一个奴仆出身的丫鬟会失了身份。

这种想法迎春能理解，但是却不能接受，不过……要是绣橘能接受的话，她……

她其实也只能答应，毕竟当初她可是应允过几个丫鬟的婚嫁自由的，再说了这也是红楼世界的生活规则，她不能自私的替绣橘拿主意。

不过……心里还是好憋屈怎么办？

“姑娘，你也知道绣橘嘴笨，绣橘……绣橘是个死心眼的……”

绣橘侧过身子，眼睛不看她，这样的动作和叙事方式让迎春心里一堵，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不过也并没有开口制止，而是继续安静的听着。

“……绣橘几年前就跟姑娘说过，绣橘不想当姨娘，就算是以后能当平妻的姨娘也不想当，芸大爷那边……姑娘还是……还是帮绣橘婉拒了吧。”

绣橘垂下眸子，脸上闪过黯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坚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迎春。

“哎呀妈呀，绣橘，你可吓死我了。”

听到绣橘这样说，迎春先是一愣，然后拍着桌子站起来，激动的连东北口音都飚出来了。

“姑娘……”

绣橘瞪大眼睛看她。

“绣橘，我觉得你做的对，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芸儿……不，贾芸虽然还不错，但是真的没好到能让你和别人共事一夫的地步。

要我说西城归真阁那边的将士后裔里也有几个不错的，还有云容斋的清越，其实都挺不错的，要不过几天我带你去瞧瞧。”

迎春又拉着绣橘坐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说道。

她说的清越是后来归真阁规模大了之后重新招的外掌柜，家世虽然微薄，但是也是个能干的。

“这些日子都是谁在姑娘身边侍候着，怎么连“共……”的话都说给姑娘听，我看她们是皮子痒了。还有青越，姑娘要把他介绍给了我，青柠还不得酸死。”

绣橘羞的满脸通红，佯装生气的插着腰道。

“青柠？那小丫头这样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枉我……”

迎春知道绣橘心里不好受，故意耍宝的将下次见了青柠之后怎么罚她的事情说了，逗得司棋和银香在一旁哈哈大笑，绣橘也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样绷着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申时了，主仆几人这么笑闹了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要用晚食的时候了，司棋正准备让小丫头们去大厨房取份例，就听见迎春道：

“别忙了，咱们去明月居找嫂子和巧姐儿，那边有小厨房，想必这会儿饭菜也好了，咱们刚好过去蹭饭。”

“怪不得呢，我说姑娘每次巡视店铺回来都要说饿，这次回来连点心都没让取呢。”

这会儿天色渐晚，金宝也从她和银香的房间里出来了，凑趣儿说道。

她这话一说出来，银香和绣橘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自家姑娘可不是不饿，之前在 归真阁才用过饭食不长时间呢，司棋脸上的笑容却浅了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迎春。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金宝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两个促狭的，你们在家里看着门户，我带着司棋去你们琏二奶奶那边蹭饭去了，再不去啊，那边的饭菜都要凉了。”

迎春瞪了两人一眼，拉着司棋就朝外面走去，刚才在归真阁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司棋的不对劲儿了，这才想起来前些天她只顾着担心贾琏，忘记把她和周敏之间是误会的事情告诉司棋了。

另外，司棋如今年岁也到了，昨儿去邢氏那儿的时候，王保善家的就给她递了几次话，想要问问她对司棋的打算呢。

主仆两人自小就是一起长大，较之常人自然更为默契，迎春一边走一边小声的把当初的事情解释了，司棋听了果然大为惊讶。

“姑娘，你是说当初都是误会？可是为什么……”

司棋拧着眉有些想不通的样子。

“有些是我也不明白，有些是我明白但是不能说，司棋，总之你只要知道，我如今和周敏还是知己好友就行了。”

迎春笑着说道。

司棋只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小丫鬟，迎春不想把周敏和梅夫子那些争权夺势的事情告诉她。

“嗯，司棋知道了，不过姑娘……您之前也说过，周公子毕竟是皇室中人，咱们确实不应该和他走的太近的。”

当初在酒楼偶遇“莫林”和梅夫子争执的时候，司棋也在身边，后来又见迎春自此之后再也不去定王府找“莫林”，自然是要追问原因的，迎春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就挑能说的告诉了她，这话就是当时她说的。

“……”

迎春有些沉默。

对于到了红楼世界没几年的迎春而言，常年在贾府待着的日子对她来说太过痛苦，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肯带着她到处吃吃玩玩，四处冒险，放任她胡作非为的“莫林”，她就有些嗨了。

但是要说她喜欢周敏，对周敏有好感，却又不完全是，当时两个人之间其实更多的是像玩伴，朋友。

甚至迎春觉得如果没有当初梅夫子和莫非做的事情，两个人兴许能处成好哥们好朋友。

可是没有如果，那件事情发生了，这就导致了在她和周敏决裂的几年里，每次夜半梦回她都会想到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最初的时候是厌恶，愤恨，慢慢的变成了不甘，困惑，再到后来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琢磨不清楚了。

她知道周敏还在关心她，甚至为了保护她，还通过邢忠给她身边送了几个人，之前的香儿曼儿，后来的珍儿月儿，这些人都被她用各种的理由给打发了。

后来才换成了菱角儿，也就是真正的莫林。

她也明白周敏的意思，知道这事在跟她道歉，在跟她示好，也怀疑过之前的事情有误会，但是她就是不愿意调查，拒绝听他解释，执拗的不肯原谅他。

如今想想，那样的她很奇怪，奇怪到让如今的她都很诧异，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女。

那到底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周敏也有了感觉的呢？

迎春有些恍神，仿佛又回到在种花国时外婆背着她给她做饭时候的情形。

……

“小丫头，你说你妈妈傻不傻，当初我和你外公都说了不让她嫁不让她嫁，非是要嫁，结果呢，不仅害死了她自己，还害死了你外公……“

“咿咿呀呀”

小小的背篓里，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