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海载着江一凝去接江红。

到时，发现江红正在楼下等着。这个惯会穿艳色衣服的欢豆子，这会穿了一套很合体的黑裙子，和江一凝深沉稳重的职业装相得益彰，单从视觉上就给了石中海安慰。

出事地点离江红家不远，几分钟后就到了。

平安路是江城市新修的路，也是江城市最宽的路。

出事的地点视野开阔，路面宽广，可同时并行四五辆车。

可是，在最安全的地方却出了最惨的意外。

就像江一凝提前回来想着要给宋一哲的惊喜，命运也同样给了她五脏撕裂，措手不及。

石中海打开车门，缓缓下车，一点一点蹲下。

背对路灯的光线。

江红和江一凝也跟着缓缓下了车，陪侍在他两边。

这时候，路上的车辆已经很少了，路灯的光照不到熙攘的人间烟火，看起来十分凉薄。

像千年的冰霜。

石中海背光而蹲，肩头的耸动格外醒目。

“石老板，如果你忍不住，就大声哭吧。

当我们两个是空气。”

江红知道这时候的石中海，放下一切身份和顾忌，旁若无人嚎啕大哭一场，是最好的释痛方式。

石中海听话地放大悲声起来，似要把那远去的妻儿哭着抓回来。

这哭声感染了江红和江一凝。

江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跟着大哭起来，江一凝早已是满心的眼泪，这么一点，泪也滔滔不绝起来。

三个人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江红掏出纸巾，递给石中海。

“对不起，让二位见笑了。”

低低的声音，悲戚沉重。

江一凝也在拭泪，石中海有点负罪，“江小姐，是我耽误了你散步和休息。”

石中海误以为遇见江一凝的时候，她是在悠闲散步。

江一凝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鼻音像灌了铅，重沉。

可见，那无声的眼泪，并不比石中海的少。

上车后，江红见石中海没有曲终人散的意思，又见江一凝有点恍惚，知道就此分别，也都将是抱着一枕夜色醒着，在床上荒凉寂寞。

不如干翻了这寂寞长夜，全当提前过年守岁。

她一提议，石中海就感激涕零，积极响应。

他说有个茶室，24小时对外开放，可以去那里边喝茶边聊天。

江一凝头歪在靠背上，任两个人计划。

茶室其实是一老板的私人会所，出市区，在一景色清幽的山庄里。

江红她们没来过，石中海却是这里的常客。

市区渐趋夜深人静，这里却仿佛灯火初上，处处显示着有钱人的又一种生活。

没有喧闹，却像大唐盛世。

声色犬马无声无息横流，觥筹交错里星斗失色。

老板带石中海去的房间像是石中海自己的家，中式的房间一应俱全，可以关起门来直接过桃花源里的日子。

“石老板，这是你家吧？”

江红逗弄气氛。

“生意人，不缺这样的房间。”

石中海笑着去泡茶，“今晚我来给你们服务。”

江一凝实在身心俱疲，有点昏昏欲睡。

石中海朝江红比了个不打扰她的手势，邀请江红坐下来和他对饮。

“谢谢今晚舍命陪君子，我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石中海给江红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江红没有品，像她的性格那样，一饮而尽了。

“这，这婚，我是离定了……你们……谁说都……没用。”

沙发上蜷着的江一凝竟然发出了梦呓。

江红有点小社死的感觉。

“石老板，对不起，我朋友最近家里发生点事，让您见笑了。”

然后就要过去叫醒她。

石中海朝她摆手，自己拎了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了江一凝身上。

“成年人难得睡着，能睡就让她睡一会儿吧。”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心细吗？还是只存在今晚我们两个客人中？”

江红又开始小嘴不饶人了。

石中海晃了晃杯子里的茶，像是晃滟滟的红酒，微笑道，“我从部队出来，照顾人还是有一套方案的。”

有点调侃的意味。

又抬头定定看着江红，口气有点小探寻的意味，“江小姐觉得我的动作是第一次？”

江红噗嗤一笑，“石老板还挺在意我们女人的话的。”

三笑两不笑的，把沙发上蜷着的江一凝也弄醒了。

一看身上搭着个男性西装，迅速坐起来，把西装拎起来抖了抖，还给了石中海。

“一凝，你刚才梦呓了。”

啊？

又成了江一凝的社死现场。

“我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吧？”

急巴巴地问着。

“当然说了，不然还叫梦呓吗？”

江红吊她胃口。

“我说的什么？”

人已经紧张了起来。

“说了你不想离婚了。”

江红忽略了石中海的存在，把江一凝离婚不离婚的事挂到了嘴上。

“江红小姐，你听反了，说的是一定要离婚的话。”

石中海没弄懂两个闺蜜之间的说话模式，纠正道。

事已至此，江一凝觉得没必要再扭扭捏捏遮掩下去，她站起来也坐到茶桌旁的沙发上，接过石中海递给她的茶，擎起来宣布道，“是的，我就要离婚了，为我干杯吧！”

说完，自己先饮了一杯。

石中海心里的某根神经像有人猛然拨动了一下，响了，至于是什么样的调子，他目前也辨不太清。

“石老板，你别误会，俺们家一凝离婚是捉奸在床，可不是被捉奸在床。”

现在，有点社死感觉的人是石中海了。

“江红，换个话题，要不大压小猜输赢，输的喝茶，怎么样？”

江一凝不想让话题一直绕着自己转，就建议大家压指头喝茶。

“这主意好，茶喝不醉人，还能养颜美容，明天想起来时也不会说我欺负你们。”

石中海笑着响应。

“一凝，你就等着输成茶醉美人吧。”

江红志在必得。

然后，三个人开始像玩石头剪刀布那样玩起赌茶来。

江红嘴巴刁，一语成谶。

江一凝真的要茶醉了，喝得肚子要爆炸了。

憋不住要小解。

不想在房间里，那声音实在尴尬。

“石老板，外边有卫生间吗？”

石中海笑道，“有是有，几乎没人用，因为每个房间配备得都很齐全。”

可江一凝坚持要出去方便。

石中海从抽屉里拿出一盏应急夜灯，“夏天，草木茂盛，小心点。”

江一凝知道他说的是怕碰到蛇，就喊了江红和她一起去。

“放着方便不方便，非要舍近求远，石中海又不是没撒过尿，撒得比我们还响呢！你有啥社死的。

他尬才对。”

闹起情绪来，小嘴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别闹了，我给你捉个蛐蛐玩。”

猫着腰往台阶上边走去。

台阶下来两个人，搂抱得很紧。江一凝下意识拿灯一照，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