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太佝偻着背不假，但是走路却是一阵风，不消片刻功夫就到了宋家。

进门她也不多说，熟门熟路地去了灶房。

现在宋家的灶房跟她家的也差不多了，宋二从前虽然会做饭食，但那也就是凑合，哪里能比得上杨老太。

杨老太洗手，撸袖子，淘米，一会儿功夫灶房里就传出了热气和米香。

宋二心里欢喜，这阵子老太爷又是鸡蛋又是精细的稻米，养的身子骨好多了，脸都跟着圆润了不少。

主要杨老太会做，能将米蒸的又软又香，在村中时每日来给做三顿饭食，有时候太爷教孩子们读书或是做啥事，误了饭点，他左请右请老太爷都不应声，杨老太啥也不说，就搬了杌子往门口一坐。

老太爷被盯的时间久了，只好丢下手里的事，去屋里用饭。

宋二早就觉得，得有个人好好治治老太爷的脾气。

这次来洮州真是对了，比请多少郎中都好使。

几个糯米糕，一碗面条，值多少？

……

要么是冯家，要么是太傅，八成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宋太爷路过时，向她手上瞄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

“先生，”杨老太上前道，“今天有个事儿，还得麻烦您。”

只可惜这阵子杨老太忙的厉害，来的次数也少了。

杨老太道：“我们铺子要做个招牌，请先生帮忙写几个字。”

杨老太的奶酪铺子就这样开起来了，乳酪铺子里忙乎的人，要么是与杨老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要么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赵洛泱道：“至少要提到聂双和武卫军，要不要将小哑巴的实情透露给公主，还要看小哑巴做什么打算。”

杨老太道：“洛姐儿弄了点上好的麦粉，明日一早，我来给先生做些面条。”

其实这事儿的根源还在宋太爷这里，本来赵学礼写好了，她觉得也行，正拿起来看，结果宋太爷刚好来家里。

“先生来洮州，是想找个安静之处，颐养天年。”

宋太爷一看桌子上多了一盘糯米糕，就知道，杨老太太肯定有事与他说。

杨老太忙道：“哪里还用寻别人了，先生写好，我立即就让老四去做。”

就这一皱眉，杨老太立即觉得不好了。

时玖道：“你这样说，是在为日后做铺垫？从宋先生这里入手，提及岷县的通判，然后揭开孙集被抓的实情，引出聂双、武卫军和小哑巴。”

可惜宋太爷胃口吃不得奶酪，每次吃完都免不了难受，要不然杨老太得拿些奶酪来当谢礼。

所以这结是宋太爷系的，还得宋太爷解开。

“白姆妈来了。”

身后响起赵洛泱的声音，白婆子转头去看，只见赵洛泱和白玉英两个手牵着手走过来。

心里有了数，胃口也大开，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稻米饭和一个糯米糕。

饭菜摆上桌，杨老太就起身去灶房门口做针线。

杨老太笑道：“我家老大写了好多次，我看着都不成样子，真的做出来，那不得让人笑话？这事儿想来想去，还得来寻先生。”

宋太爷看向杨老太：“你家……几个孩子不是都读过书，让他们写也就是了。”

宋太爷没有拒绝。

杨老太站在一旁静静地等。

说着杨老太和宋二帮忙去给宋太爷铺纸。

宋二将碗、箸拿下去，杨老太这才走进屋子。

朝廷到底如何，白婆子心里清楚的很，本朝一直对状元委以重任，能够陷害状元郎的人必然不一般。

“您也在看招牌？”赵洛泱笑着道，“这是我的先生写的。”

赵洛泱笑容收敛，轻轻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师兄被人陷害，差点背负罪名，还好有御史相保，这才被贬黜出京任职。”

宋太爷用的这张桌子和椅子，是整个凤霞村里最好的，赵学义找到的好木材都在这里，虽然看着简陋，但用起来很舒服。

白婆子也特意去看，先仔细端详了一下铺子口的招牌。

赵洛泱提及过几次宋先生，白婆子都没有接口，这次看到这几个字，她不禁道：“我不懂，但也觉得这字写的甚好。”

说颐养天年，就是好听罢了，白婆子听出了真正的意思，那位宋先生大约是为自己儿子鸣不平，对朝廷彻底失望，这才想来洮州这样的地方了却残生。

宋二看着坐在桌旁的宋太爷，此时宋太爷脸上写满了“赚了便宜”几个字。真赚便宜了？他记得当年有人来求字，拿了二十两银子，也是写招牌，宋太爷却不肯答应。

宋太爷迈着方步走过去，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大字：杨氏奶酪

杨老太等到墨干了，这才拿着字离开。

赵洛泱点头：“先生不一般，教过不少学生，先生的长子，就是我那位师兄，是咱们大齐的状元郎。”

宋老太爷更是舒坦了些，怎么样，就算在寨子里开了铺子，遇到事儿了还不得寻到他这里？

宋老太爷捋着胡须，肩膀也端了起来。

宋太爷半晌不应声，杨老太知道宋太爷又拿上了，可谁叫人家有本事呢？赶明儿她有本事了，也能抖一抖威风。

看着那四个字，这下杨老太也踏实了。

或许有机会，她也能见见宋先生。

宋太爷半晌终于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试试吧！若是不行，你再寻别人。”

寨子的人看着也觉得稀奇。

白婆子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状元郎？应该有个好前程，为何会让你家先生来洮州？”

杨氏奶酪几个字写的规规整整，字字精准，透着几分文雅之气，这可不是寻常读书人能够写出来的。

杨老太一会儿功夫就将饭菜做好了，还热了热从城里买来的糯米糕，今日有求宋太爷，她得弄些好东西。

时玖声音变得很柔和：“你为他想的这么周全，他日后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不知为何，赵洛泱脸颊一热：“这有什么好报答的，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再说，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不行，”时玖斩钉截铁，“小哑巴敢对你不好，辜负你这番心思，我便去寻他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