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神龟山。

昨日才下了一场雨，天空中乌压压的黑云还未散去，山中更是浓雾密布，有经验的猎户这会儿都不敢上山。

偏偏村口马家的小儿子马丰偷偷上了山，家中没有男人在，他家的婆娘知道后顺手拿上门边的斧子就跑出了门。

“马丰，个小兔崽子，快给老娘出来！”

村中男人都被拉了壮丁，只剩老人、女子和小孩，所以女人们格外凶悍。

马丰娘在山林间呼喊，始终叫不出来人，直接一斧子劈向旁边的小树，把还未长成的树拦腰砍断，躲在树丛中的马丰一激灵，更加不敢冒头。

看着一旁抖动的树丛，她娘几大步上前揪住马丰的耳朵。

“老娘给你说了几遍了，啊！这几天山上雾大不能上山，你他娘的就是不听，耳朵要是不用来听话，老娘直接给你砍了信不信！”

马丰唉哟唉哟的哀嚎着，好不容易挣脱他娘的铁手，耳朵已经肿了。

“我他娘还不是就是你！”

马丰娘看他还敢油嘴滑舌，直接用斧子背收着力道给他了屁股一下，不会伤到他，又能有痛感。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快走，幸好这会儿雾散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快点给老娘回家去！”

她扯着马丰走了两步，小孩儿想起什么，赶忙挣脱，从树丛里拿出一个竹篮，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蘑菇。

昨日一场春雨蘑菇肯定长的好，村里贫穷，道路不通，没什么好东西，好多人就好这一口。

山下的都被人采完了，所以他才想着去山上看看，果然采了一大篮。

马丰娘走过来看了看，满意点头，家中公公年纪大了后牙齿落了大半，硬的东西吃不了，这蘑菇是他最喜欢的。

虽然心里满意，但偷偷上山的事不能轻易放过：“看着还行，不知道有没有毒蘑菇，先回家挑拣挑拣，给老娘记住，下次可不许上山了！”

马丰原本以为蘑菇拿出来会得到夸奖，却还是被批了：“才不会，你看不起谁啊，毒蘑菇我三岁就认识了！”

“滚滚滚！说什么屁话，三岁你还在尿床，认识个屁。”

“娘，你怎么总是屁啊屁的，我听之前来的官老爷说，女子说话这么粗鲁会不得丈夫的喜欢，小心爹回来不要你了！”

“啪！”马丰捂着脑袋，马上远离他娘。

“他敢！一走就是六七年，你都八岁了，全家上下哪里不是我打整的，他要是敢不要我，看我不收拾他！走那么远干什么，再落到地洞里，过来点。”

听说十几年前打仗的时候，神龟山上被官老爷设了陷阱，时间一长草木丰沛，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区别，要是掉进去想出来就麻烦了，就怕里面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除了熟悉地形的猎户，大部分村民们只在山脚下捡山货的原因之一。

“哦。”马丰委委屈屈的靠近他娘。

他想起一件事，抬头看着他娘，不知道该不该说，就这么纠结了一路。

等到家的时候马家爷爷正坐在门口等着，他跑过去趴在爷爷膝盖上。

“乖孙儿，又被打了吧，活该，下次可不能一个人跑去山里去了。”

“爷爷，我是想多捡些蘑菇，你看看，这一篮子，都是我捡的！”他骄傲的挺起胸膛。

“哎哟，这朵有我手这么大了，好好好，乖孙儿真有本事，以后一定能像你爹，像你大哥那样上阵杀敌，多砍几个匈奴！”

马丰一听这话有些泄气，大家都说他爹和他哥是英雄，他却没有他们的记忆，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把蘑菇交给娘，他重新趴到爷爷膝盖上，马爷爷帮他捡着头发中沾到的草叶，马丰把纠结的事说了出来：“爷爷，我捡蘑菇的时候看到鬼了！”

马爷爷手中动作一顿，马丰没感觉到，继续说：“就是村长说的那种，特别高，头发和胡子像杂草一样一大把，眼睛冒着蓝光，太吓人了！”

“你在哪里看到的！？哪里看到的？”马丰娘刚把蘑菇放好，出来就听见他说的话，脸色惨白，连声追问。

马丰被吓了一跳：“就…就在神龟山里，我远远看到他往山里走！”

她娘六神无主，神龟山背面是悬崖峭壁，想要爬上来比登天还难，怎么会……会不会是儿子说了假话，她转头望向家里最有威望的人。

马爷爷已经站起了身，顾不得风湿老寒腿，快步往外出了门：“你带着孩子关紧房门，谁来也不要开，我去找村长！”

小孩儿第一次见从来和蔼的爷爷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害怕的缩到她娘怀里。

这个坚强的独自支撑一家生计的女子，带着儿子回到家里，把地窖门提前打开，眼含绝望的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

神龟山山体犹如倒扣的龟壳，前后左右还有六个小山包，整体就像一个卧伏的乌龟，由此得名神龟山，山下的小村庄原本不叫神龟村。

几年前朝廷紧急征兵，村子里未满五十五的男子全部被拉走，只剩老弱妇孺，打眼望去一片白花花的头发，便有人说这是一个长寿村，而龟也有长寿的意思。

这原本是美名，但一个满是老弱的“长寿村”该怎么抵挡那些凶狠，没有人性的刽子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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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赵府。

今日赵之晖休沐，他推了应酬，陪着曈曈在花园里设了两个靶子，正拿着弩箭比赛。

曈曈手里的小弓箭咻一声飞出，正中……正中靶子后她娘最喜欢的一株芍药花。

赵之晖毫不客气的嘲笑出声：“哈哈哈，赵曈曈，你射得可真准，哈哈……等着吧，你娘回来你屁股就得遭殃！”

曈曈生气，连少书最新给他做的小弩箭都没那么喜欢了。

“哼，臭爹爹，你怎么还不射，肯定也射不中！”

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赵之晖静心凝神，正中靶心。

冲着惊讶的曈曈挑眉道：“怎么样，还得是你爹吧！”

曈曈收回下巴，噘着嘴：“好吧，勉强承认是比我厉害一点点。”

他瞥着赵之晖，眼睛一转，又跑到赵之晖身边撒娇让他爹教他。

“爹爹，你就教教我嘛，怎么才能射中靶子啊！”

弓箭曈曈现在年纪小，还拉不动，两人手中的弩箭是军器监最新研制出来的，因为是赵之晖推荐的人才，所以得了恩典，额外拿了一把回来防身。

曈曈手里这把也是初入军器监的少书专门给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