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这句农谚的意思是如果今年的中秋阴天下雨看不到月亮，那么明年的正月十五这一天就会阴天或者下雪。

一九七八年，农历八月十五，下午四点钟。

赵素芳和李澜在灶房里忙着准备晚上的中秋夜饭，李晋在外边洗水果，李向东带着李家宝布置圆桌和板凳。

李平正在做小桔灯，张焕和李燕双手托着下巴，崇拜的看着李平。

桔子是从川西带回来的，不是川红橘，是一种早熟的橘子，外皮是黄绿色的，吃起来有点酸。

李平先是把桔子在板凳上滚几下，好让桔子皮和橘子肉分离开。

然后用刀在桔子顶端平削切开，把桔子肉一瓣瓣的取出来，弄一小节平时用剩下的蜡烛头放进空桔皮中固定好。

最后用针穿上粗线，在桔子口沿十字形状挂好线，把线系到小细棍上，一个小桔灯就做好了。

李平做好一个小桔灯，李燕和张焕纷纷鼓掌表示五姐/五姨太厉害了！

李平把做好的小桔灯递给李燕，谁知道李燕现在格外的懂事儿，推拒道，“五姐，先给小焕儿吧，我是小姨！”

李平摸摸李燕的小揪揪，赞扬道，“小燕子真是长大了，太懂事儿啦！”

李燕骄傲的仰起脸，粉儿不客气的说，“那是当然啦！”

张焕有点不好意思，她年纪比老姨还要大呢，怎么能跟老姨抢呢！

两个人正谦让呢，李晋进屋看见了，他笑呵呵的帮他们做决定，“先给小焕儿，下一个给小燕子。”

姥爷发话了，张焕就欢喜的接过来了。

不过，李平做的顺手了，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就做好了。

李燕和张焕一人拎着一个小桔灯先是跑到院子里宣扬一番，得到了赵素芳、李澜和李向东的夸奖后，又跑到街道上给其他小朋友看去了。

李家宝看到后，兴冲冲的跑进屋，也想拿一个小桔灯出去玩，他挑选了半天，最终看上了一个桔子......

“五姐，这个桔子大，你用它给我做一个呗！”

“傻小子认大个！拿来，我给你做！”

天色渐渐黑了，李平也做好了一堆小桔灯，她拿火柴点燃蜡烛，然后黑暗中就有一团橘黄色的光团闪耀着温暖的光芒。

李平带着李家宝，张焕和李燕一人拎着一个小桔灯在街上慢慢走着玩。

街上也有别的小孩子拿着灯玩，有的是用酒盒子开窗做的，有的是用高粱杆插的，各种各样，但是里面放的都是蜡烛。

现在还没有带电池和灯泡的塑料小灯笼卖，所以大家都是就地取材亲手做。

小孩子们平时见惯了酒盒子灯，高粱杆灯，可从来没见过小桔灯这种新奇的玩意儿，纷纷过来围观。

小祥子特羡慕的和李平说，“五姐，给我来一个呗！我也想要！”

“行！家里还有一个！”

“哦吼！五姐万岁！”

这时突然从脚下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我也要一个！”

李平低头一看，是豆崽。

不知道豆崽是跟谁来的，李平四处看一圈，没发现李卫军和刘玉秀的身影。

“你跟谁来的？”

豆崽也不回答，还伸着小手要小桔灯。

李平把小桔灯递给他，弯下腰叮嘱道，“小心别被蜡烛烫到！”

豆崽欢喜的拿着小桔灯，摇摇晃晃的走了。

李平担心他跌倒，在后边跟了几步，然后就看见刘玉秀从旁边的胡同里走出来，一把将豆崽抱到怀里。

李家宝不高兴的嘀咕，“根不正苗歪，好孩子都给她教坏了！”

李平不甚在意的说，“一个小桔灯罢了，毕竟是亲侄子。走，咱们回家吃饭去！”

......

今天的月亮被乌云朦朦胧胧的遮住，只能看到一个圆形的影子，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大家团圆的心情。

李晋家的圆桌上最中间摆着一盘月饼，然后左边是紫莹莹的巨峰葡萄，通红的苹果，黄色的鸭梨，绿皮红瓤的西瓜，右边是一整条红烧鲤鱼，一整只卤鸡，还有别的炒菜。

待大家都坐好了，李晋看着满堂儿女，心里不由澎湃着一种满足的情感。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满含深情的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今天是中秋节，月亮圆，咱们家人也团圆，来，干杯！”

除了赵素芳杯子里是和李晋一样的白酒，其他人都是喝的橘子汁，大家一起碰杯，欢呼后干掉！

一家人正吃吃喝喝，大门突然响了，然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李向东的位置正好冲着大门，他一眼就看出来人是谁。

最前面的是李卫军，后边是抱着豆崽的刘玉秀。

这时桌上的其他人也看见了三人，刚才热闹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李晋和赵素芳没有说话，李卫军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刘玉秀伸手捅李卫军后背一下，李卫军这才别别扭扭的说，“那个，爹，娘，过中秋了，我和玉秀给你两老送点月饼吃。”

月饼，是父子缓和关系的一个台阶。

李晋自然不缺这口月饼吃，不过大儿子来了，他也就顺坡下了。

“哦，来，来吧，坐下一起吃。”

李向东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吃饭，逗李燕玩，他就知道他爹娘会心软，可是他不会。

李卫军坐下后，偷偷看了李向东好几眼，见对方拿自己当空气，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一颗心才算完全放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向东吃饱了，他站起来和赵素芳说了一声，“娘，我吃饱了，回家睡觉去了啊！”

“二哥，我也去你家睡！”

“还有我，还有我！”

很快，李向东带着李平，李燕，李家宝和张焕回去了。

李晋赶忙起身拿给儿子拿手电筒，“路上照着点！”

把李向东送到门口时，小心翼翼的说，“那个，你大哥......”

“毕竟是您儿子，不用和我解释。”

李晋趁着手电筒的光芒觑着李向东的脸色，“你没有不高兴吧？”

“他不惹我，我就高兴。”

李向东正色说，“您既然还认这个儿子，就要管好他。”

李晋重重点头。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当然，现在他还不清楚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儿，所以才如此有自信。

“腊梅！茉莉！回家啦！”

李向东喊一声，两个已经抽条的小猎狗率先蹿了出来，像阵疾风一样朝李向东家跑去！

八月的风，夹杂着玉簪花清雅的花香轻拂着李向东的脸庞，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