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灵变

这一日，三个人顺着地下的暗河逆流上溯，前面突然就出现了一处塌方，原来是有魔神争斗，为抢夺地盘儿，而搞得是天塌地陷，毁坏了他们前行的河道。少年墨翟又没有及时的查看鱼背图，所以也就过不去了，而顺着现在的河道，最近的路途也就只能是绕道湖北地界了。

于是他们就改变方向，顺流南下，直奔湖北方向而去。

来到了湖北孝感地区，孔老夫子就说道：“这里自古以孝子董永孝行感天而得名，也不知道，现如今还有没有那卖身葬父式的孝子了？”

小灵鼠杨朱笑道：“老夫子，您是有所不知啊，这天下的事，什么都怕那第一个去做的人，要我说，那董永也不易于是一个无能的懒汉。”

少年墨翟不无诧异的说道：“杨朱，你也太过于标新立异了吧，都已经是盖棺论定的事，怎么你还想要再给翻案不成？”

孔老夫子也颇为生气的说道：“你让他说，看看他凭什么说那卖身葬父的董永就是一个无能的懒汉。”

小灵鼠杨朱说道：“我是从那现代电影戏剧‘天仙配’来说的，那董永要是一个十二三岁以下的孩童，卖身葬父也就是孝了，而且还是有勇有谋的孝，但是，若是如同那‘天仙配’电影中所表现的，董永是一个已经具有了劳动能力的成年人了，还要穷得靠卖身才能够埋葬自己的父亲，这就说不过去了。”

少年墨翟也点头说道：“是啊。我们是历来反对奢侈厚葬的。想那董永时代的丧葬费用就那么贵吗？而毁掉了活人的前途。只是为了死者能够有一个体面的葬礼，这难道是一件理智的事情吗？儿子是父亲生命的延续，难道那父亲只是将儿子当做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是自己的私有财产，是可以完全为自己所用的吗？这难道就是天理了吗？而一个长到了都可以娶老婆了的大男人，竟然就没有丝毫的谋生获利手段，这也的确是说不过去了。”

孔老夫子说道：“那都是戏剧，是后人编造的。虽多有纰漏，却也无须在意。”

小灵鼠杨朱说道：“若是个没有劳动能力的儿童，卖身葬父，那就是孝行，若是个十五六岁以上的青少年，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还编造的把个七仙女都给吸引过来了，那就更是显得做作了。”

孔老夫子说道：“那也是后人为了要表达他们追求和崇尚自由恋爱的愿望嘛，并非是在说关于孝道的问题。”

小灵鼠杨朱说道：“人世间的各种关系，说道底。也就都只是一种朋友道义的关系，父子之亲。夫妇之爱，兄弟之宜，在面临利害祸福的抉择的时候，其实也就只是剩下了一种道义的认知和践行了。有道义的人，就可以舍生取义，毁身成人，利人利他；没有道义的人，面临生死利害的抉择，就只能是明哲保身，自私自利了。”

少年墨翟说道：“这不对吧，舍生毁身以取义成仁，那只是为了心中的爱呀，人的一切所作所为，那都是功利性的，人也只有是因为心中藏有那不尽的爱，才会做出那自我牺牲的事情来。道义二字，除了社会的约束，还要有自己内心的精神认同来做基础的，否则，人间就难有什么道义不道义的区别。”

孔老夫子说道：“我赞成墨翟的言论，也不反对杨朱的思想，一切善举，在于外人看来，那也许就是在追求一种崇高的道义，但是对于那做出义举的人来说，也只是因为他的内心里面深藏着一种爱的情怀呀。”

少年墨翟说道：“老先生真不愧是圣人啊！能够如此的与时俱进发展自己的学问，我真是佩服的很。想那孝子董永所处的时代，天下的人与人之间都只是各式各样的人身依附关系，即使那孝子董永已经成年，他在那个时代一旦落入了赤贫的状态，也就只有卖身为奴这一条道路可走了，杨朱的看法的确是太过片面了。”

小灵鼠杨朱不再说话了，而是哧溜一下爬上了少年墨翟的肩膀，说道：“大哥，你快设法让我们看看这现代的孝子是个什么样子吧。”

少年墨翟听了这话，就高兴的说道：有办法。”

说着，就又取出了鱼背图来，找准了孝感地面，就开始搜寻了起来。

感人的事迹很多，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一个孝子为自己被烧伤的父亲割皮移植的故事。

那父亲的身体被烧伤的面积达百分之九十，六七十岁的人了，眼看着也是难保一命了。医院说可以植皮救人，最便宜的活人皮，也就是直系亲属身上的了，不需要买皮，只需要掏手术费。于是那儿子就在一个月内两次为自己的父亲捐献了自己两条腿上的皮，好歹手术算是成功了，父亲活了下来，但也是个终日里受罪的废人，儿子的两个大小腿都被剥去了大面积的皮肤。

这样一个割皮救父的故事，真是让孔老夫子、少年墨翟、小灵鼠杨朱都看得呆了。

孔老夫子最先回过了神儿来，不禁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感叹道：“孝哉！古人二十四孝也莫过如此啊！”

少年墨翟说道：“那二十四孝，都是大有商榷之处的，‘黄庭坚亲涤溺器’就算不得什么，儿子给自己年迈多病的父母洗一洗便盆，这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为他是一个官员，一个大地主，有钱有势有仆人，他做了那些本该他自己做的事，难道就很了不起了吗？”

小灵鼠杨朱也说道：“还有那个‘郭巨埋儿’，那简直就是胡闹嘛，为了省下口粮给自己的母亲吃。小夫妻两个就要将自己的亲骨肉给活埋了。这哪里还有人道观念嘛？这郭巨两口子不是硬拉着自己的老娘在一起吃人吗？难怪那个鲁迅说过。中国人的历史就是一部吃人的历史。”

少年墨翟说道：“还有未上榜的更为可怕的孝行呢！”

小灵鼠杨朱问道：“还有什么？”

少年墨翟说道：“我就听说过割肝献母的事，说是老娘病了，非要吃下自己儿媳妇的肝脏才能够痊愈，于是那孝子就将自己的老婆给杀死了，割下了肝脏献给了自己的母亲，这就叫做‘割肝献母’。”

小灵鼠杨朱笑道：“这恐怕是那些个受了儿媳妇虐待的老太太们自己杜撰出来的故事吧，彼此传播，说说听听。听听笑笑，也算是自己给自己解解气。”

少年墨翟也笑道：想也是。”

孔老夫子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小灵鼠杨朱说道：“但是按照现代佛教哲学的理论来说，这个割皮救父的故事，也完全可以理解成为是债主和欠债人之间还债的故事。”

少年墨翟说道：“所以说，对于中国人来说，信仰任何宗教都只不过是一种中国人的自我迷失，一种中华文化的自我迷失。中国人从来都只是信天敬祖的，信仰的是大自然的天道规律。尊敬的是自己的血亲祖宗，哪里有心思去给别的什么泥塑木胎磕头烧香啊。”

孔老夫子此时突然说道：“那又为什么中国人到处都在信仰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怪力乱神呢？”

少年墨翟说道：“越是信仰庞杂。就越是说明中国人的整体都是不信仰那些东西的，而只有对于自己祖先的祭拜，才是中国人全体共同的一种信仰。而孝行也只是那孝子的个人行为，社会的统治者要宣扬孝行，那也只是为了要便于统治顺民罢了，就说那割皮救父的孝子吧，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小灵鼠杨朱说道：“西方人说父子关系是‘十秒钟快感，三十年债务’的一种关系。”

孔老夫子听到这里，不禁就骂道：“那些夷狄之辈都是禽兽，他们的伦理道德观念根本就没有得到过充分的发展，还是普遍处于一种人兽之间的状态，这种思想观念，真是要不得其死了！”

少年墨翟看到孔老夫子气成了这样，不禁就笑道：“杨朱所说的只不过是西方人的一句玩笑话罢了，人家也不都是禽兽嘛，我们中国人里面不也有那些敢于杀君弑父的禽兽吗？”

孔老夫子说道：才是我太过于激动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少年墨翟笑道：“老先生您也有激动的时候啊，中庸之道看来是真的不好遵守啊。”

孔老夫子说道：实是一种尊重和爱护的行为与情怀，是人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少年墨翟说道：“老先生说到人性，我觉得人性是一种相互制约的人际关系，如果没有了人与人之间力量的势均力敌，也就不会有起到相互制约作用的人性产生了。世界将永远都只是一种弱肉强食的状态。”

孔老夫子说道：“跑题了，我们今天是在讨论孝子的。”

小灵鼠杨朱说道：“我看是你们两个在讨论孝行和人性的关系问题吧？”

少年墨翟说道：“没有跑题，如果没有普遍的人格平等的话，儿子和父亲之间也就不会再有一种平等的相互给予对方无私的爱的情怀了，父慈子孝，其实也就只是一种无私的爱的表现，是一种毫无势利之见的牵肠挂肚。我想，作为那割皮救父故事的另一个主角，那个受了伤的父亲，他要是事先知道了要割自己儿子身上的皮，我想，他也一定是会不同意的，为了阻止自己儿子要割皮救父的行为，这老爷子最终就会选择自杀，这才是一位慈父的情怀啊。这才是真正的父子之亲啊。”

小灵鼠杨朱不禁鼻子一酸，眼眶湿润着说道：一千道一万，那还不就是因为他们穷嘛，要是出得起钱，哪里还会割自己的皮呢？现在这个世道上，什么东西拿钱买不到？”

孔老夫子说道：“信仰，就用钱买不到！”

少年墨翟也说道：“是的，为了信仰而捐躯殒命，那又岂是那些许的阿堵之物所能够来衡量的呢？”

小灵鼠杨朱不禁呲牙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三个思想家秉承着一盏明灯，在暗黑的地下河道中，继续逆流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