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看了眼营地所在的位置，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抬手行礼。

“辜负了梓山兄的信任，当下家中并未安定，恕我难以担任，等家中安定，无后顾之忧后，在下必然追随梓山。”

石屹眼中失落一闪而过，还是牵起嘴角：“无事，不必在意。”

舒月看着石屹看中带笑，两人又聊了两句，舒月这才离开。

看着舒月离开的背影，石屹迟迟收不回视线，他想把这人留下，真的很想，不知道自己这是因为什么，看着那人离开，脑中画面快速闪过，又捕捉不到，不舍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但长年培养的性格让他把这种情绪埋藏的很深，他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转回身回到帐篷中，他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年将军。

舒月刚回到营地就被大伙围了起来，里正爷爷有些担心，拉着舒月问：“月娃子怎么样了，是问你什么了吗？怎么答的？”

舒月安抚一笑：“大家别担心，对方只是好奇咱们怎么一路走下来的，看着咱们这么多人有些好奇，不少流民来到这里的时候十不存一，他们想知道我们是怎么来的而已。”

听见舒月的回答，这才让人放下心来。

接下来他们该干嘛干嘛，天色暗下来时，奔走一天的人们这才休息。

早上天还未亮，石屹那边就传来了出发的动静。

舒月从帐篷中钻出，他昨天本就睡得久，早上这会儿也不是很困，看向那边，一眼就和石屹双目对视。

就见石屹对着顺子一招手，似是说了什么。

就见到顺子一愣，然后面色古怪的抱着个匣子过来了。

舒月一看，那应该是装糕点的匣子。

“公子，这是我家少爷让我带来的糕点，适合早晨吃，少爷让我带话，希望有机会和公子作为同僚。”

舒月谢过后接过匣子，再次回望石屹，两人之间莫名有股默契，能从对面人眼中感受到对方想要表达的情绪。

顺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内心隐隐不安，但他不敢想，努力把自己的思绪转向正轨。

自家少爷怎么会喜欢男子呢，虽然世家子弟流行男风，可自家少爷怎么会呢，自家少爷是实干派，怎么会赶潮流呢。

少爷是国公府的独苗苗，也没个哥哥或弟弟，石家还等着少爷传宗接代，少爷也不能和男子在一起，要是在一起，只能是家中的小官而已，连妾都比不上。

看着面前公子清俊舒朗的面容，要是自家少爷动了心思怎么办。

顺子忍不住为舒月担忧，舒月已经是秀才了，只要等国家安定，必然会开恩科，柳公子必然会去参加，就希望少爷不要害了人家。

对视的二人根本不知道顺子的疯狂脑补。

马蹄溅起土道上的灰尘，渐渐模糊舒月的视线。

他们这边也有早起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早饭，舒月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上面还有石屹的味道。

食盒被小白接了过去，舒月不打算和别人分享，这是自家老攻给的，给别人他舍不得，奶奶他们对自己不错，舒月索性把食盒拿进帐篷里，从空间中取出一些提前准备好的糕点递给小白。

“把这些给柳家人分一下。”

小白点点头，舒月拿出的不多，毕竟食盒也就一般大，也不好全拿出来，只能看量分出去一些。

石屹给的食盒中是花朵状的粉色糕点，每一个都小巧精致，食盒打开的一瞬间，甜糯的香气扑面而来，舒月的肚子也适时地开始叫嚣。

捏起一个，舒月咬下一口，舌头和糕点接触的一瞬间，就被这清新绵软的口感征服了，味道没有很甜，吃起来也不腻，这时候配上一杯热茶最好。

舒月本身不喜欢有些甜的食物，这种甜度对他刚好，想到石屹高大的身影，舒月忽然有点脸热，好想抱抱那个人啊。

慢悠悠地吃完，小白也回来了，还得舒月带了热茶，等他这边差不多了，也准备出发上路。

今天走起来大家都分外努力，速度都比往常快上不少，当看见崇山城时，队伍中不少人都湿了眼眶。

这一路下来太难了，他们从酷热走到寒冷，路上发生的事让他们再去想都感到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

脚下的水泡一个接一个，挑破以后忍着疼继续走，然后再起水泡，就连稚童脚下也长了厚茧，脸上被冷风吹出了血丝。

舒月看见崇山城的时候也想哭了，他成精这么久，还从未这么累过，真是太难了。

来到城下，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队，城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撑起了棚子，有坐诊把脉的，还有放好锅具施粥的，周围也有不少官兵看管。

城门已经关上了，就连角门也没开。

他们这伙人多，目标也大，官兵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远远的就看是吆喝他们去排队把脉。

舒月对着里正道：“里正爷爷，你们先去把脉，这应该是必要的流程，我看见那边贴有通知，我先看看入城的流程是什么。”

第22章 额就是全村的希望22

他们之中也就舒月识字，最后让小白和柳一跟在舒月旁边保护他一起过去。

舒月来到告示前时，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对话。

“让我们看告示，可我们也不识字啊，这上面写的什么啊。”

“是啊，什么都看不懂，也没个官爷念一下，这怎么办？”

“我都在这一个时辰看了，也没看懂上面写的什么。”

周围人窸窸窣窣地小声讨论着，他们不敢大声，不远处就站着官兵，刚才还有人被直接抓出队伍在脸上刺了字。

舒月和小白使了个眼色，小白当即开始大声道：“都让让一下，我家公子识字。”

这下好了终于来个能看懂字的，也不用小白往里面挤了，前面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舒月走到告示前面，现实看了眼上面的内容，这才转身面对周围的百姓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

“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去最前面的帐篷领个木签，领的时候就得让大夫给摸脉，身体没有事才可以拿到木签，取到木签以后就可以去下一个帐篷领粥。至于怎么安排咱们，上面也写的很清楚，首先是脸上刻字的，都充徭役，那里需要用人就会被放到哪里；然后就是军户，军户都知道吧，只要成为军户，那就闲时种地，一到打仗，就得上战场；接下来就是领红牌的，可以被分到各个城镇做百姓，这个是酌情，人家觉得你配当这里的老百姓你才能当，都是守门的官员们酌情分析，具体怎么酌情在下并不知晓，这就是上面的所有内容了。现在大家都排队，不排队者，立斩！”

大伙听完都炸了，有些难民直接瘫在地上抹泪，他们没钱没势，想要成为老百姓根本不可能，不服啊，委屈，士农工商军户，军户直接是最底层的，他们从农掉到了军户，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他们以前可是农啊，好身份，现在却让他们当最底层的人。

只有战时，就会拿他们的命去都城楼，填河填海，逃荒的时候还有目标，可是现在全没了，还不如留在老家等死。

舒月从人群中退出，他根本帮不了他们，他就连自己带来的这么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一家还好说，他是秀才，不必担心会被当作军户，家中也没人作奸犯科，也不会在脸上刻字做徭役，可九族的人怎么办，他们200多口人，光凭借他一人也没有办法保下所有人。

就算再无奈，也得回到九族这里。

见到舒月脸色不好，里正爷爷也见识过各种风波了，没有抱怨。

“如何了，上面怎么写的。”

此时柳奶奶端着清粥也过来了，想让一直没吃好的大孙子喝点热粥。

舒月叹了口气，把告示上写的都给大家讲了一遍。

“具体内容就这些，我虽是个秀才，也不知道能否让大家都成百姓。”

里正闭了闭眼，脸上倦容让他枯瘦的脸上又增一抹疲色。

“没事的，只要月娃子你有出息就可以了，等你考上功名，还有机会照料我们，只要你没事就可以。”

舒月摇摇头，还是想努力一下，原主的心愿中也有照顾这些人的愿望，原主说的是尽力，他就会尽力。

舒月是个比较轴的人，只要有希望他都会试试，就算做不到也是努力过后的事。

现在是个时期，只要变成军户，那一定会被派去堵城门的，现在国家分裂，到处打生打死，结局一目了然。

“里正爷爷，奶奶，你们先排队，我再去看看。”

舒月带着小白和柳一又去了城门口检查的地方看看，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一个个排着队，手中拿着木质的牌子，这些人都是有点家底的，会派往其他城镇安定，在这些人旁边的位置，还有一些人，这些人手中拿着红牌，这已经属于贵人的行列，他们会被准许入城，一切吃喝都会有专门的施舍点给予。

那些都是给城中富户体现爱心的地方。

拿红牌的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并不破烂，只是会有一点脏污，整体形象并不会很差。

舒月看了一会儿，来到中间端坐在桌前的官员面前，对人一作揖顺势把自己的秀才凭证递给面前人，恭敬道：“大人，这是小生的文书，小生携家一起来到崇山城，敢问会分为什么身份。”

那是个穿着藏青色官服的中年人，须有长须，头戴乌沙。

中年人看了眼舒月的脸，这才低头接过舒月的文书，当看见上面的名字时，又抬头仔细观察了下舒月的脸。

“你就是顺子爷交代过的秀才呀，等你多时了。”然后直接拿出个红牌递给舒月。

舒月一愣，顺子？

这是石屹那边给开后门了？心中不免一喜，他还以为得费一些工夫，当即摆出尴尬的笑容道：“谢大人，只是我带着九族一起逃荒，可否多给几个红牌。”

中年人一笑，还当什么事呢，带着家人能有几个，对着桌面上放红牌的盒子一引：“要多少个自己拿吧。”

舒月内心一乐，这不就妥了嘛，气运之子就是运气好。

“那小生就不客气了。”舒月直接开始数牌子，顺便询问中年人。

“不知大人贵姓？”

“免贵姓伍，单名一个哲字，字学岺。”

伍哲看着舒月拿了一沓红牌都傻眼了，这是来了多少人。

舒月也有点不好意思，顺手就把牌子交给小白，对着伍哲一抱手。

“多谢伍大人，日后小子并不会忘。”

舒月这客客气气的，伍哲也有点哭笑不得，拿走这么些倒是无事，这位可是能和国公府少爷说的上话的人，还是石少爷身边的红人顺子专门快马来通知的，日后前程可望，现在有个好印象最好不过。

“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把牌子给家人以后直接来这里等候就可以了，不多时会有衙役带你们去城中吃饭。”

舒月临走时，伍哲还特意提醒舒月：“不要抹不开面子，往奉天去还得好几日的路途，能要些吃食棉衣带上最好，别学那些自持身份的，吃饱穿暖才是对的。”

他还看了眼舒月披着的狐裘，一看就知这是国公府少爷给的，都能给衣服了，多提点提点。

舒月再次行礼：“多谢伍大人提点。”

舒月带着小白和柳一高高兴兴地回去。

什么都没说，挨个给大家分发红牌，一开始大伙都不知道这是干嘛的，分完以后舒月才说：“我们不用做军户了，也不需要交钱买名额，还记得当时路过的军队吗？我还被叫去问了话。”

柳奶奶握着红牌，只知道这东西一定有用，正着急呢，舒月还吊人胃口。

“月郎你快说啊，想急死奶奶啊。”

舒月摸了摸鼻子，这才继续道：“当时石少爷觉得我统筹能力不错，原本是想让我做幕僚的，可我放心不下大家，就说是要安定以后再去，这不是少爷提携，专门派人通知这边的官员，人家官员一看是我，直接让我自己拿红牌，这是最好的待遇，大家都不需要做军户了。”

听见舒月说辞的人都开心极了。

“太感谢小将军了，人家一看就是做将军的人。”

“将军一看就一表人才，还照顾我等老百姓，好人啊。”

“月郎你可要谢谢人家将军。”

“日后咱们一定要感谢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