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一种角度来说，这白圣君比他这位柯天师更为出色。

但他这位柯天师，自小顺风顺水，修行大道通畅，从无挫折，心中却还是不免骄傲，颇有些自欺欺人地想过，白圣君不过只是借力，本身不过只是真玄九印。

但在内心深处，他不得不承认，白圣君乃是六万年间，最耀眼的存在，甚至放在上古年间，也必将是最耀眼的光芒……而放在未来万世，白圣君的名，也将为后世传颂，而圣君历便是这代代相传的传说之根本。

仔细想来，在柯天师心中，也同样不乏敬意。

上古时代的仙神，无不受禁于天门，他们本身具有越过天门之上的造诣，但却仍然无法以真玄九印的本领破除天门，唯独白圣君，不曾窥探过仙神之玄妙，却能以真玄九印而破天门，单此一点，便也无人能够有资格与白圣君相提并论。

“四象封魔阵，好狂的口气。”

柯天师抬起头来，冷声说道：“白圣君已经死了，区区阵法也想凌驾老夫之上？你要知晓，老夫可不是魔尊！”

庄冥笑着说道：“从心志、城府、才情而言，您老远胜魔尊，但此刻凭法力，差得可不少……此阵能困魔尊，何况前辈？您老或许才思无穷，但片刻之间，也没有什么法子供你破阵罢？纵然你能寻出破绽，也非一朝一夕，纵然你能炼制破阵秘宝或者创造破阵之法，但眼下你在阵中，也不过只是赤手空拳，危在旦夕……”

柯天师没有回应，盘膝而坐，似在运转什么法门。

过得片刻，又见这位天师，睁开了略显浑浊黯淡，稍有三分颓然的眼睛。

“你想怎么样？”

他这般说来，语气偏低，苦涩而自嘲。

单是这一句，便有了些许服软的意思。

庄冥笑了声，说道：“前辈才情旷世，如能为我所用，自然是我大德圣朝之喜……但是，正如先前所言，前辈才情旷世，所以，即便前辈如我所愿，为我效力，我也终究不敢信你！”

柯天师已经是仙神，道果已成，即便沐浴龙血，却也无用，他随时可以舍弃仙根道体，以道果重生，脱离掌控之外。

而且，就算柯天师未成道果，沐浴龙血也未必是万无一失。

各方打入大德圣朝的眼线当中，不乏有人借助秘法或者秘宝，镇压住了源自于体内龙族血脉的影响。

以柯天师的才智，或许沐浴龙须额之后，还能钻研法门，寻出镇压龙卫血脉影响的法子。

这样的人，就算收服，也须得时刻防备反噬。

无论用什么样的法门来限制对方，都要顾忌他破除限制，暗中反噬的手段。

真要说来，刘越轩未必逊色于柯天师，但是刘越轩大势未成，便遇上了庄冥，被他所镇压，种种纠缠，已难分难解……可是柯天师，早在上古便已成势！

从今日来看，哪怕天师府收了他，赐下天师之位，也没能真正收服这位万古奇才。

纵然庄冥自信，又怎会盲目到自认远胜天师府的诸位天师甚至是天师府背后的苍天？

——

秘境之内。

柯天师也是个人精。

他看向庄冥，神色复杂，低声说道：“你要诛杀老夫？”

听庄冥此言，似乎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甚至连收服他都不敢。

庄冥微微点头，说道：“你太强了。”

在庄冥面前，柯天师的修为谈不上强，但庄冥说的强，不是修为，是心智才情，是未来潜力，以及柯天师桀骜不驯的性情。

正因太强，时刻都有可能挣脱源自于他庄冥的束缚。

能够让柯天师臣服的，只有忠义！

但柯天师对他，只有利用，没有忠义！

连苍天都无法让他尽心效忠，何况庄冥？

“你太强了，所以你要死。”

庄冥正色说道。

柯天师苦笑一声，道：“老夫还真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死法。”

他若不这么聪慧，他若没有这么多才智，或许庄冥才会收服他，便如外边那四尊仙神一样，可以为大德圣朝效力，可偏偏他的心志与智慧，已经高到了庄冥无法掌控的地步。

——

天荒，洞玄仙庭湖。

庄冥一缕化身，经过虚空通道，重归洞府。

“你回来了？”

金龙眸光闪烁，道：“你炼化祖龙帝剑了？”

庄冥点头说道：“不错。”

金龙说道：“帝剑何在？”

庄冥平静说道：“我真身尚在北域，那边不知还沉眠着多少仙神，为谨慎起见，以真身携带祖龙帝剑，可以增添战力，加以自保。”

金龙停顿了下，说道：“没有祖龙的痕迹，便谈不上完成洞庭龙君的考验，只有等你真身归来，携祖龙帝剑，才算真正的洞庭龙君。”

庄冥说道：“我已知晓，但是我今次归来，借虚空通道一用，如何？”

金龙陷入沉默，旋即说道：“于理不合，与设下的规矩相悖，这一条虚空通道，是用以探寻北域天界的，也是这考验的道路，在你成为洞庭龙君之前，无法掌控这条虚空通道，它只能是用来进行考验……只有等你真身归来，才可借用。”

庄冥目光微凝，倒也没有为难，只是说道：“放开阵法，我接引一人。”

金龙微微摇头，并未答应。

庄冥继续说道：“我来破阵！”

金龙顿时陷入沉默。

庄冥又道：“我知晓你有护持阵法的本领，我一旦破阵，你便会调动八方之势，弥补阵法，这也是六万年间，阵法不灭的原因之一。”

他言语落下，便又是拘神禁术，朝着金龙按了过去。

只要拘禁了这金龙，对庄冥而言，从内而外，破阵不难。

而弥补阵法，也是金龙存在的根本原因之一，也是它诞生的根本，所以须得禁锢……这金龙若是没有被点化，必然全力破阵。

但它已经被点化，有了自己的心思。

尽管它还在因为自身的本能，全力破开拘神禁术，但它的力量，作用在庄冥所在的方向。

这个方向，是庄冥法力所在，是拘神禁术这一方小世界的法力圆圈，也是最坚固的一面。

它已经尽了全力，但是它并未全力攻打薄弱的一面。

就好比屠夫已经全力朝着巨龙，举起屠刀，砍了下去，但屠夫的刀，不砍要害，只砍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