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圣山外。

尸横遍野，海域浮沉。

数以百计的巅峰真玄，已经让这片海域变成血海，至今未散，而今更有数以百万计的将士死在了这里，血流入海，愈发赤红，血腥之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这里杀气无穷。

这里死气弥漫。

这里阴冷森然。

死伤数百万将士，他们留下的尸首，也并非都是全尸。

有的残肢断臂，带着残兵破甲。

还有尚未气绝的伤者。

还有许多被大楚降服的飞禽走兽之流。

大海之上，漂浮着有着许多破损的战船残片。

还有许多布满了符文，材料极为特殊的弩床。

庄冥没有急着回到聚圣山内，他在巡视海域周边。

而聚圣山诸位真传，也在这里收拾残局。

——

从天南界中，闻讯而归的老七吕华，老九郑上元，终于赶回了聚圣山。

但路途极为遥远，他们也并非巅峰真玄，遁光之速有限，加上唐天影有意隐瞒，所以他二人直至大战结束，才匆忙赶回。

炼狱般的场景，惊呆了这两位聚圣山的真传弟子。

但过得片刻，才算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参与清扫战场。

“五师兄呢？”郑上元左右看了一下，不见老五陆长寿，心中一惊，忙是发问，毕竟聚圣山伤亡太重，真玄级数的司正龙卫都陨落不少，而五师兄的修为也谈不上太高。

“大楚将士的兵刃、盔甲、以及军令等等，都值得钻研，老五善于炼宝，已经前去收集材料了。”辰冥说道：“战场上，残甲断刃无数，也有许多战船之类，弓弩之流，材料无数，甚为难得。”

“原来如此。”郑上元松了口气，但神色复杂，又问道：“三师兄呢？”

“战场也要清扫，那些尸首也要处理，他率领龙卫，去清理海面上那无数尸身。”辰冥又道。

“我去帮忙。”

郑上元往前一迈，光芒闪烁。

他看着海域之上，数不胜数的尸首，心绪极为复杂。

每一个东胜将士，都是从东胜王朝的百姓家里征调出来的青壮之士，有的或许是一家之主，而今陨落在此，便是一个家的悲哀。

而实际上，对于大楚王朝，也是一样。

楚帝要攻伐聚圣山，那么大楚王朝便是聚圣山的敌人，而大楚王朝的军队，也是聚圣山的敌军。

可是从底层而言，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的将士，他们也只是各自有着家人的青壮男子。

他们未必是坏人。

但他们是敌人。

当他们入了大楚的军队，便身不由己。

而当大楚来攻聚圣山，对于他们这些聚圣山真传弟子而言，也是身不由己。

若是他当时身在聚圣山，也只能选择斩敌，而不会心慈手软！

郑上元感叹了一声，往前而来，遥遥看着老五陆长寿，正是率领龙卫，在剥离那些尸首上面的铠甲。

“五师兄，你这是作甚么？”郑上元惊道：“虽是敌军，又何必如此折辱他们？”

“老九回来啦？”陆长寿勉强笑了声，说道：“你不要误会，师兄只是看一看他大楚有多少精锐。”

“什么意思？”郑上元讶然道。

“大楚精锐，战力高于我东胜王朝的大军，如今仔细钻研，果然不同凡响。”

老五陆长寿指向那一片茫茫的尸山血海，说道：“他们单独一人之力，未必胜我东胜王朝军中的精兵士卒，但是十人以上，他们的军令、盔甲、兵刃都有合力聚势之意，发挥出来的本领，足以变得更加强大，可以压过我东胜士卒三十人。”

他沉吟着说道：“你不在战场，并不知道其中究竟，当时若无龙卫在前，大楚王朝十万军队，就足以冲破这东胜王朝的百万军。”

郑上元略有茫然，依然惊愕。

陆长寿自顾自念道：“大楚王朝的精锐，之所以这么强大，不单是因为他们是百战精锐，也不是他们练兵的方法比我们练兵的方法更加出色。”

“他们之所以如此强大，眼前这些大楚王朝的兵甲，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制式盔甲，制式军刀，以及类似于官印的军令，让他们的气血和威势，统合到了一起，加上军阵，便显得极为强大，百战之众，可斩真玄九印！”

“这些兵甲，只要钻研功成，我东胜王朝的军队，就不会弱于大楚精兵。”

“甚至沐浴过龙血的这一批士兵，他们的气血，同根同源，比大楚军队更加凝结。”

“他们若是有了这些兵甲，有了这样的军令，那么他们结成的军阵，将会更胜于大楚精锐。”

陆长寿停顿了下，涩然道：“那么他们就不会显得不堪一击，那么他们就不会死。”

——

苍穹之上。

庄冥俯视下方。

他看着那无穷无尽的尸体，眼神幽暗不定。

而他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那些还在清扫战场的将士身上。

经过这一场大战，东胜王朝聚敛而成的百万大军，仅剩二十万人。

但是这二十万人，经过如此残酷的战场，宛如从炼狱中归来，已经不再是战前那般青涩。

他们劫后余生，在巨大的压力之间，终于得以松懈，看着眼前同生共死的那些袍泽，看着那些沉浮在海域之间的敌军尸首，心绪复杂。

有人不禁为之痛哭。

有人为之瘫倒。

有人勉强聚拢军心，维持军纪，打扫战场。

无论他们此刻显得如何狼狈，但经过这一场洗礼，他们将会无比坚毅，也就会变得无比强悍。

这一场大战，如磨砺一般，已将他们磨砺得极为锋利。

在庄冥心中，隐约已经有了明悟。

眼下这二十万人，将是今后他麾下最精锐的军队。

他们或是合在一部，便是最勇猛强悍的一支军队。

若是东胜王朝继续发展，那么随着东胜王朝军队的再度扩展，那么这二十万人，都将是根基。

以这二十万人为根骨，扩展出血肉来。

这二十万人，不是二十万的兵卒，而是未来的二十万大将！

无论今后东胜王朝具有多少大军，这二十万人都将是军中的根骨，东胜王朝的未来大军将会以他们为根底而扩展出来。

——

与此同时。

东洲，天御福地。

中元境，大楚王城。

秘境洞天之内。

但见一人，躺在了玉石床上。

此人衣袍破损，披头散发，浑身满是伤痕，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吕乾青，你出去外边候着。”神尊负手而立，忽然说来。

“神尊……”吕乾青微微皱眉。

“你留在这里，也无益处。”神尊说道：“陛下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若不施救，恐要陨落，你有把握能救？”

“不能。”吕乾青说道。

“那不就得了？”神尊说道。

“……”吕乾青沉默半晌，他作为臣子，颇为担忧主君，而这里的人，对陛下谈不上忠诚。

“我等若真要看着陛下陨落，无须出手斩他，也不出手救他，任他伤势恶化便是。”神尊说道：“你的担忧，纯属多余。”

“陛下情况如何？”吕乾青又道。

“如你所见。”神尊应道。

“陛下会陨落吗？”吕乾青问道。

“不会。”神尊笑着说道：“古老的仙神，自有施救的法门。”

“好。”吕乾青转身而去，留下话来，道：“若陛下陨落，老夫率军踏平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