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水一身浅色休闲装，扎着马尾，背着双肩包，慢悠悠走进屋，随手开了灯，跟屋里几个人打声招呼：“晚上好。”

白顾注意到他目光平和，态度自然，不偏不倚。就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好吧，你端着就端着吧。

古时水正要往自己房间走，被吴小虎一把拽住：“时哥，你等等！”

“嗯？”

“这屋子有妖怪。”吴小虎小声说，“微波炉变的，刚刚还在。”

“那又怎样？”古时水淡定问。

“呃……”吴小虎一时语塞，他还真没想过会怎样，微波炉妖怪虽然训他，也只不过训他而已，他的手机电脑会说话，也不过只是说话而已，还真没对他做什么。

“放心，妖怪当然不会拿人类怎么样。”厨房里，人肉垫子老兄单脚跳出来，“因为它们是不存在的，要相信科学。”

看到陌生面孔，古时水点点头打招呼：“你好。”

想想古时水的话，加上屋里人多了，吴小虎胆子大起来，扒着厨房门一看，果然像对方所说，一个人都没有，微波炉依然安安静静摆在料理台一端。

真的是错觉？或者自己这几天没睡好？吴小虎跑到自己屋里把手机拿出来，“它昨天还说话来着，也是我幻听？”

人肉垫子老兄接过手机，摆弄了摆弄：“这个原理很简单，只要在手机后台插入一个木马软件，设定时间，在指定时刻开始播放录音就行了啊。因为一直后台运行，你手机这两天一定很费电吧？”

“真的啊！”吴小虎恍然大悟。

“可能你朋友跟你开玩笑，也可能有黑客拿你手机做试验，总之不用担心，刷个机就解决了。”人肉垫子老兄说着把自己头盔摘下来，露出一脑袋白毛汗。

白毛是真的，汗也是真的。

他一摘头盔，白顾顿时就明白了——看浅黄白色头发，粉红色皮肤和蓝色瞳孔，这是个白化病人。

白化病的特点是畏光，皮肤对光线高度敏感，才会把全身捂严实；体力和视力不好，才会频频跟吴小虎撞上，而且一撞就倒。

大夏天的，捂着这么个玩意还能不中暑，真难得。

不过看这位兄弟，似乎也坚持不了多久。客厅没有空调，白顾把自己房门打开：“小虎，给这位小兄弟倒杯水——来，坐下先歇歇。”

“谢谢，谢谢哥。” 看年纪，这人也就十八九岁，在座的都比他大。他拘谨地抹了抹汗，坐在沙发一端，殷勤地说：“妖怪错觉解决了，进行下一项议题，我想请问，是哪位老师建的方舟反应炉？怎么建的？我研究了很久都没建成，请问老师收学生吗？什么要求都行……”说着话，趴在沙发上，伸手去够登山包，从里头拽出一大卷鬼画符般的图纸，飞快翻找。

“哈？”给他倒水的吴小虎愣了一下，这名词听着略耳熟啊。

给他检查脚踝的白顾也愣了一下：“什么方舟反应炉？”确实耳熟。

“《钢铁侠》看多了吧。”古时水都要进自己房间了，一语道破。

“对对对，就是那个！”那人挑了几张图，抬头左看右看，把图纸递给吴小虎，“这些是我的研究成果，老师看看我资质先，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合适的导师了，无论如何也请考虑一下我！”

吴小虎瞥一眼图纸，立刻扭过了头，为了不对自己的智商和学历产生质疑，他果断将图纸转交白顾。

白顾接过来瞧了瞧，他医科毕业，怎么看得懂工科图纸，也放在一边，先不忙别的，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哦哦，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满，叫满嘉。”白顾给他检查脚踝，他似乎不怎么关心，自己手忙脚乱只顾翻兜，翻了没有，就在包里翻来翻去。登山包又大东西又杂，他一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干脆一样样往外掏。除了图纸，还有螺丝刀电工表线路板干电池……“啊在这里。”满嘉从一地零件和工具中，把身份证拣起来，给白顾看。

“满满嘉？”吴小虎问，觉得这名字有些怪。

“不，就是满嘉。”满嘉又把身份证从白顾手上拽过来，给吴小虎看，自己继续在零件和工具里扒拉，拿出一只U盘，“图纸只是简单展示，具体的视频都在这儿，哪位老师来看看？”

他的举动加上之前的话语，白顾大概明白了，这人不通人情世故，说白了就是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科研人员类型，往高大上方面讲称为纯真，专业术语叫鬼才，非专业术语叫做技术宅。

不过这方舟反应炉，他可确实不知道。

“……不错。”忽然头顶有人评价。

白顾蹲在满嘉身前，一仰头，看见古时水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一地东西。“你是专家？”白顾惊异，昨天他光想着声音和梦里一样，没有打听古时水的身份。

“咳，职业习惯。”古时水点点头。

满嘉淡蓝色的大眼睛充满希望看向古时水：“您是导师？”

“不，附加价值我完全不懂，我只研究原材料的价格及价值，你这些看份量和材质，大概……够卖十块钱的。”古时水回答。

满嘉认真摇头：“我不卖。”

“哦，我也没有要收。”

“这里，到底哪位是导师？只要他看看我的设计就好。”

“这里确实没有你要找的人，走错了吧。”白顾解释，手底下一使劲。

“不可能啊！”满嘉叫起来，“嗷——”

“你活动活动，脚还疼么？”

满嘉站起来走了几步，向白顾鞠了个躬：“挺好的，谢谢大夫。”说完转向吴小虎，“那位是大夫，”他指白顾，“那位只研究原材料，”他指古时水，“您一定就是导师对不对？”他随手抓过图纸，“关于我的设计理念是这样的……”

“我一点都不懂啊。”吴小虎手足无措，“我们这儿还有一个舍友，要不你等他回来问问他？”

“这样啊……”满嘉看不出丝毫沮丧，“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行，行，你慢慢等。”吴小虎又给他倒了杯水，满嘉帮他“解决”了妖怪的事儿，他就在对方旁边坐下，没话找话聊天，终于问出关键性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什么方舟反应炉？”

“哦，因为能量监测波动异常。”满嘉说着又去翻包，弄出一个小平板以及底座和外接键鼠，“这儿有插座吗？”连好了外设以后，他调出一个不明觉厉的页面，好像雷达似的。

然而他盯着屏幕，忽然脸色大变，叫声：“怎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