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深邃，空旷虚无。

冲出星环法阵的慎全，满心悸动的循声望去，便见一名道人剪影悬立于虚空之中，躯壳彷如彩色流体，荡漾不休。

“阿弥陀佛，阁下莫非便是这……星环之主？”

慎全双手合十礼佛，沉声问道。

“道友当真不认得贫道了？”

剪影道人声音戏谑，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慎全能感觉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目光。

“贫僧久居九州，何曾认得道友？”慎全一脸疑惑。

“呵呵，罢了罢了！”

剪影道人摇了摇头，轻轻一招手，慎全顿时浑身一颤，却见体内两枚佛果，竟不受控制的脱体而出，飞了过去。

“贫道布下这围三阙一法阵，枯守十万载，本以为能摘下一枚道果，没想到，却摘了一颗佛果，还是个次品，世事无常啊！”

剪影道人伸手捏住两枚佛果，举在眼前打量不休。

“围三阙一？”

慎全见状浑身剧震。

他是何等聪慧，在刹那间便猛然意识到星环法阵之漏洞，其实恰恰就是其最高明的地方。

一旦模仿星环符箓，必然要动用自身灵元，时刻维持符箓包裹自身，同根同源之下，等于主动配合星环法阵彻查自身！

明辰道友失踪二十七载有余，一直不曾传讯九州，莫非就是因为遭了此人毒手？

“贫僧既能悟出两枚佛果，那就能悟出余下两枚，道友既求佛果，何不再耐心等待一二？”慎全不悲不喜，一脸平静试探道。

“言之有理。”

剪影道人颔首，一挥手两枚佛果又重新落入慎全体内。

不等慎全回话，一股莫名力量降临于他的体内。

霎时，他的灵魂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无数记忆从灵魂深处翻腾而起。

——从初诞为人，至拜入佛门，乃至不识初果须陀洹拿来换取喝水之术，终至道庭大明王慎全法师……

无数或忘记，或羞耻，或不愿面对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一扫而过。

惊得慎全法师罕见悲愤起来。

他试图反抗，然而足以镇压九州的修为，此次此刻，却羸弱如凡夫俗子，毫无反抗之力。

“原来惊扰蛛网虫豸是你呀？真是怪哉，既执掌初果须陀洹，为何不曾惊动道果网了？莫非这虫豸就是你的化身？”

剪影道人下意识看了一眼大如星辰的颅骨，在呢喃自语中，指尖轻轻一捻，如捻灯芯般，将慎全一段记忆烛火掐灭。

他的投影身躯，也随之袅袅淡去。

没多久，慎全身躯轻轻一颤，所有的悲愤之情迅速退去。

他仿佛刚从星环符箓中走出一般，下意识回头望去，表情悚然一惊。

便见颅骨世界乃至星环符箓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这星环符箓乃是一座封印法阵，窥一斑而知全豹，寰宇之大，已然不可想象。既然如此，对九州百姓来说，偏安一隅，未尝不是一件幸事。贫僧还是等打探清楚情报之后，再传递消息。”

慎全暗暗忖度道。

他想，这或许也是明辰道友之思量。

思罢，他不再停留，以星辰为参照物，记下方位之后，随即向星空深处飞去。

同时，尝试驱使传讯符箓，联系莫川。

……

……

岁月倥偬，时光翩跹。

又是十一年过去。

这日，盘膝而坐的莫川，身躯倏然光芒大放，晶莹如宝玉，贵气如金石，此为通体彻灵之征兆。

没多久，灵光逐渐内敛，他也随之缓缓睁开双眸。

“这就是真仙境？！”

感受玉灵金质之躯，莫川豁然起身，久坐三十六年的身躯，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不适，有的只有鼓噪内心的强大力量。他略一调用灵元，便惊讶发现，体内灵元再也无需受制于经络。

可以说，他整个躯壳就是经络。

调动灵元效率之高，远超仙转之境千百倍。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如果说仙转之躯是半导体的话，那么真仙之躯就是超导体。

“难怪真仙之境可作为十二道境之一，原来是量变引起质变，如此身躯完全不受灵元掣肘，六感更是暴增千百倍，再普通的神通经此躯壳施展出来，威能也足以凭空增加百倍，十二道境果然非同凡响。”

莫川呢喃自语。

在感受一番身躯躯壳之后，他随即迫不及待的再次感悟起初果须陀洹。

他怀疑之前之所以一无所获，乃是境界硬件跟不上的缘故。

如今既然踏入真仙之境，自然要好生感悟一番。

……

随着神念侵入初果须陀洹，莫川的身躯仿佛随之融入初果之中，又像是纯净水晶，终于印照出自然之痕，一股从未有过的体验，令他浑身一颤。

道！

他感悟到了道，一道具现化的道。

此乃天地之法则，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

它不再缥缈，反倒凝实为工具，可参悟，可调用。

“天眼通！”

在心脏狂跳中，莫川蓦然睁开双眼，佛门六大神通之一涣耀双眸。

天眼通还是那天眼通，然而世界却大不相同。

看似一片虚无的飨祭道炉内，实际上，充斥着一种混沌能量，它们创造了空间的概念，令莫川得以立足。

这股力量是那么的令人痴迷。

以至于本来仅仅是想实验初果须陀洹力量的莫川，竟然陷入了对这股混沌力量的研究之中。

许久才回过神来。

“难怪同为真仙、金刚之境的修士，实力相差那么大了，原来最终差别是在对自然之道本质的领悟，恰如顺风使剑与逆风挥剑之区别。”

“难怪欲修漏尽通，需证贤者果位！漏尽通的本质，乃是顺从了‘道’的力量。”

莫川在心潮澎湃中，尝试借用初果力量，施展玄门神通，结果却不尽人意。

可以说，初果对玄门神通几无加持效果。

除非他在施展漏尽通、天眼通的情况下，再施展玄门神通。

这等于以初果强化佛门神通，再以佛门神通辅助玄门法术。

“可惜，贫道不修佛啊！”

莫川在洞察真相之后，欣喜之余也暗生几分遗憾。

在颅骨世界，他收集不少功法。

可惜，大多都是玄门神通，佛门神通少之又少，因为不曾用心，大多也是普通法术。

费心修行的也只有三大神通，分别是漏尽通、天眼通，以及宿命通。

“难不成转修佛法？”

思绪刚刚浮起，莫川便摇了摇头。

他对佛法兴趣不大。

因为执掌初果须陀洹便转修佛法，这是舍本逐末。

另外，即便转修，他也很难凝聚出余下声闻三果，既然如此，不如贯彻道途。

初果须陀洹权当是一件增益神器好了。

“闭关三十六年，一朝登顶真仙，是该出去看看了。”

莫川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想，他刚刚离开飨祭道炉，便在庇护法阵之外，看到一枚熟悉至极的传讯符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