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越苏再次站在太子府门前。

依旧是比寻常人家高上几阶的门台，这回是她亲自下车敲了门。

里面打开后，出来的是一个披甲的守卫，年纪不大，笔直站着问她：“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我找太子殿下。”

他愣了一下，随即回答：“姑娘可有拜帖，或是请柬？”

越苏摇摇头：“没有，就不能通传吗？”

其实问出这话，她心里也在笑自己。

太子什么身份，凡是有个人想见他，就要通传的话，他一天下来什么也不用做，光是听传话就已经忙了。

那守卫果然是露出一副不知该笑不该笑的神情：“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我等地位卑微，没有要事是不能随意通传的，还望姑娘见谅。”

“那左少云左侍卫呢？他可否让我见一见？”情急之下，越苏只能想到这个人。

起码，他一直以来都是性子和蔼，对她也抱有敬重。

“左侍卫不在府里。”

“那还有谁，能够帮我通传呢？”越苏身上没带银子，就拔下头上的素玉簪子，交到了他手中，“这簪子也值十几两银子，还望大人能够替我想想办法。”

“如今府里能说得上话的，就是祁嬷嬷，如若姑娘愿意等候，我可让院子里的管事告知祁嬷嬷一声，不过她愿不愿意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守卫退回了簪子：“姑娘，此物还是请姑娘收回，”

“......”

想起这个人，还有那天的冷待，越苏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点了头：“好，还请通报一声。”

她捻着手中珠串，一颗颗数过去，等数到了第九圈时，甲卫回来了。

祁嬷嬷脸上挂着戏谑的嘲讽，步子迈的很小，越苏看到她来了，没有像上次一般较劲，而是很快低头行礼。

“见过嬷嬷。”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祁嬷嬷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只不过猜测，她应当不好受。

“何姑娘，又见面了。”她没让越苏起身，就这般看着她弯着腰。

越苏点了点头：“嬷嬷安好。”

祁嬷嬷摆够了架子，想着到底是在那么多守卫面前，也不好太下一个姑娘家的面子。

“姑娘起来吧，不知姑娘此番前来有何要事？”

越苏没有迟疑，直言道：“臣女想拜见太子殿下，望嬷嬷引荐。”

说罢，她转头看了一眼素宜，素宜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八寸大小的锦盒。

“天气炎热，嬷嬷该喝些凉饮爽快，这些心意，用来孝顺嬷嬷。”

祁嬷嬷接过，轻轻掀开了盖子，里面包着几锭沉甸甸的金子。

她退还到素宜手中：“老身年纪大了，受不起这般重礼，姑娘还是请回吧，太子殿下不会见你的。”

越苏咬了咬唇，按住她的手，恳切说道：“不求嬷嬷说什么好话，只消告诉太子殿下一声，若他执意不见，这些心意，嬷嬷亦可拿走。”

祁嬷嬷仍旧摇了摇头，从中抽出自己的手，用帕子擦了擦，似乎有些嫌恶。

“何姑娘，你一个未出阁的在室女，这番做派，老身实在看不懂了，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日理万机，岂容你说见就见。”

“……”越苏被她说的没脸，确实，她以前从未主动找过嬴琅，不知道其中竟然这么曲折。

她原以为，只要话能传到他耳边，大抵他会见她，无论他提什么要求，只要她能够做得到，只要他愿意放何致明一命，她都接受。

可是，原来在隔如天堑的身份面前，她连见他一面，都是遥不可及。

“我......我是为我父亲的案子前来。”她郑重道，“嬷嬷不知，太子殿下主理大理寺少卿贪污一案，我父亲牵涉其中，想面见太子殿下臣情，望嬷嬷怜惜臣女一片赤诚救父之心。”

说完，她跪在地上。

就在太子府门前，人来人往，见到此番场景，已经围上了十几个过路人。

祁嬷嬷左右为难，冷着脸道：“姑娘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

主仆二人跟着她的脚步，到了院子里的一处凉亭中。

正好四下无人，越苏还想再说些恳请的话，却被祁嬷嬷打断了：“姑娘身为世家贵女，可这行事举止，真让老奴大开眼界。”

“若你觉得你父亲有冤情，大可去大理寺中呈交证据，而不是到这太子府前丢人现眼。”

她虽然把越苏带进来了，可并不代表她同情她，或是同意了她的请求，只是不愿有人传出风言风语，污了嬴琅的名声。

祁嬷嬷的话，越苏当然明白，可是这种事情索要证据，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信口攀咬，说收了银子，无论是三五十两，或是一二百两，都是不是什么大数目，找不到账簿，他们尽可说是何致明随手花出去了。

没做过的事，要证明，简直可笑。

她查过从前的案例，也有类似的，不过是小案子，当时受冤之人，是请了县中名望最高之人，替他担保，所以最终能无罪释放。

何致明这一次，要请人担保，除非是没有亲戚关系的王公大臣，可是如今，侯府摇摇欲坠，早已没有人愿意趟这浑水。

“臣女自知力薄，我父亲的案子并不是证据就能说得通的。”越苏含泪道：“我只想面见殿下，望他看在往日情分上，为我父亲作保。”

“这件事恕老奴无能为力。”祁嬷嬷并不想因为何家的事，打扰到嬴琅。

“姑娘，人生在世，正道为上，而不是倚借私情，你若觉得有冤屈，自可敲鼓鸣冤，太子殿下不会徇私的。”

祁嬷嬷说完，也没理会越苏，唤来一个披甲卫：“送何姑娘出府。”

“不！”越苏跪在地上，执意不肯起身：“嬷嬷，此番不见到太子殿下，我是不会回去的！”

“何姑娘，还请自重！”祁嬷嬷退后几步，嫌恶鄙夷说道：“我侍奉太子殿下多年，听过姑娘之名，可从未想过，姑娘竟然是个死缠烂打之人。”

越苏也从未想过，自己还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对一个老仆如此低声下气，求她怜悯。

可是这本来就是嬴琅拿捏她的一环，她若不来，何致明就在牢狱中多受一天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