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没有发生。

周成本来以为这次会和之前姬涟第一次展示能力的时候那样，从那小花盆里一下子长出来一棵迷你型的小果树。

但是这次，花盆完全没动。

周成凑近了点看，看了半天，才看见了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绿油油的小芽。

姬涟放下了手，声音有些虚弱了。

“果然没这么简单，这不是柑橘种子，非要让它生成柑橘的样子，我的精神力根本不够用。它需要时间，我果然还是得休息一下……”

“没关系。”

说话的，是姬文轩。

“你已经尽力了，好好休息就好。”

周成看着那花盆，也终于多少松了一口气——希望的种子已经萌芽，前路至少没有之前感觉的那么令人绝望了。

觉醒者的精神力衰竭，是非常熬人的一种状态。

如果完全耗竭，觉醒者是会昏迷过去的。一般情况下，觉醒者会极度困倦，但还无法入眠，一闭上眼睛，耳朵里就有千万只黄蜂在乱叫，那感觉比昏迷要难受无数倍。

周成很清楚这种感觉，所以，他直接去了船甲板上——她果然就在那里。

闭着眼睛，面朝北方，冥想。

“晚安。”

他对着姬涟的耳畔，这样低语了一句。

尽管他知道姬涟一定是听不到的。

周成拿出了一点她喜欢的甜点摆在旁边的船舷上，做完了这一切，便回船长室了。

殊不知，姬涟悄悄露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微笑。

周成一回到船长室，立即开工——他又想起了一个主意。既然海上找不到可以用作指北针的磁铁，也许可以试着设计一下，做一个电动的指北针。

这个想法看似疯狂，在这个非常时期下，却有着独到的价值。虽然周成文化水平也就那样，但他对电磁铁的原理还是略知一二的。

试一试，总是比想不都想就放弃了要好。

最重要的，要做电磁铁的话，材料基本上从这个房间里找就可以了。

“电磁铁……那是什么东西？你别老看着我，打什么鬼主意呢！”

周成晃了晃头。

“花葵……你别多想，我才没有动主意把你融掉做电磁铁呢……”

花葵急得在他心底大叫了起来“你看你果然是在动我的歪脑筋！你敢！你敢碰我一根灵刃，我就卸你一条胳膊，说到做到！”

周成笑着摇了摇头，从桌子上的抽屉里亮出了一把生了绿锈的匕首。

“这个是铜吧？没问题吗？”花葵问了一句。

周成“铜……应该没问题。不，有可能比铁更好。”

他想了想，这个动静估计小不了，姬涟还要休息，所以今晚最好先别动手，先把图纸画一下就好。

说做就做。

这个工程量其实不小，电磁指南针需要非常精密的设计和工艺，按说不用车床是不好弄的。但周成现在没有任何多余的工具，只能纯手工打造。

而且，既然要用电磁铁，首先你得有个合适的手摇式电磁发电机……这样一算起来，需要的知识量就太大了。

“交给我。”

花葵看着周成在布帛地图上的涂画，开口道。

周成诧然“你？你知道电磁铁是什么东西吗？”

花葵解释了起来。

“你虽然是大学毕业的文化水平，但并不是理科出身，大概可以算个高中生水准。跟这有关的技术指标，以你听过的课为基准应该是可以推算出来的。也许你早就对那个时候的课没什么印象了，但我可以从你的潜意识里把有用的东西搜出来。”

周成点了点头，无视发麻的头皮。

算了……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面前，自己本来就没什么隐私可言。

周成，安静地坐在那里，对着地图几乎空白的反面思索了许久，许久。这才谨慎地动了笔。

接下来的三天，是争分夺秒的三天。

在阴云密布的海上，任船这样漂流，就算一开始方向是对的，走上几天，估计方向也会偏差很多很多。

周成倒是不怕无法准确登陆齐国蒲州，哪怕附近的野外，只要是在山东……在齐国境内就好嘛。但问题在于你在海上晕头转向，万一不小心冲出了渤海湾，那就永远也见不到海岸了。

凌晗的病情，也在一点又一点的加重。她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使了，神智也是非常的模糊，她似乎认定了姬涟就是她曾经的那个王后娘娘，有机会就想抓住姬涟的手。

那痴痴的样子，让人看得怎能不心疼？

姬涟每天都会将自己勉强恢复出来的精神力，全部交付给那一株代表着“希望”与生命的嫩芽。祈祷着它会在凌晗的病情彻底无法挽回之前，开花结果。

至于周成，则专门挑选姬涟没有在休息的时候，抓紧完成那些比较吵闹的工作。

尽管那只是一个普通初中生都能做出来的电磁铁，但对现在的周成来说，他感觉自己正在做的事比做原子弹还伟大。

尽管这一盒电磁指北针，跟耶鲁的兽人大军比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但这也一样是跨越了数百年的未来科技。

周成的想法是，将电磁铁的核心部分嵌在一块圆形的木片上，再让那木片漂浮在一个比它稍微大点的盘子里，里面装上水，用浮力来抵消木片下那根电线造成的误差。

制造的过程中，他只求助了姬文轩一次——让他帮忙用他的引力，将滚烫的铜水揉成极其细长而又柔软的铜电线。

姬文轩仔细听着周成的要求，一揉就是一大把铜电线。

他讷讷地揉了揉脑袋。“跟章承那个玩偶里的那种线，好像还是有一点区别……”

周成笑道“不用管它。章承那个是胶皮电线，我们要做的是电磁铁，设计上注意一下就好。而且真要说起来，关键位置是不能有胶皮的。”

周成，用镊子将两根电线小心翼翼地缠上了那根精心打磨好的，那根重心两端完全一样重的铁针上。缠成了电磁线圈。

来回重新缠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确认好在缠好线圈之后磁针依然是平衡的。

当然，这样还不够。

还有电磁发电机。

这个工艺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但是这个电压用多少合适？怎么控制？

周成在这里犯了个难。

花葵“嗯……我算好了。直接开工吧，具体数据我等一下逐个给你念。”

周成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学霸啊！”

“过奖过奖，这个又不是很难。”

“还不难？我就是因为难，不是这块料才弃学的啊。”

“你还好意思说。好歹也是读过大学的啊，虽然因为某碧秋的原因从来没好好听过课吧……以至于我在你的记忆里听课，声音都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听得我头都要炸了。”

周成傻笑了起来。

“真辛苦你了哈哈哈哈！”

凌晗病倒后的第三天。

清晨，姬涟猛地破门而入，而周成正趴在船长室的办公桌前安睡着，也不知昨夜到底忙到了多晚。

“姬成！醒醒！凌晗她……”

周成猛地醒过来“她怎么了！”

姬涟，正在拼命忍住不要让泪花掉下来。

“病危了……总之，你快去看看她啊！”

周成哪里会看病人，他只是猜测凌晗这应该是坏血病而已。事到如今，大家已经没有一点办法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窗边摆着的那一盆，洁白的橘子花。

“凌晗……”

周成停在了门口。

姬涟停在了他身后。

二人就这样看着姬文轩和凌晗，那两只手在病榻前紧紧牵在一起。

……原来，他们俩刚刚告白了。

凌晗的眼睛，居然清楚了，她准确地，深情盯着姬文轩的眼睛。而姬文轩，也心疼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最是骄傲的徒弟。

周成没有心思想那么多，也不想打扰他们，静悄悄地走到了那盆花前。

其实按经验来讲，从种子长到这样，没有个三年五载是不可能的。姬涟，已经创造了奇迹！但可惜的是，现在依然没有橘子生长出来。

周成摘下了一朵花，咬了一口那花瓣，细细品了品味道。

“酸的。”

他用唇语告诉姬涟。姬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赶紧搬过花盆，将上面所有的花瓣都摘了下来，放到药锅了煎了起来。

周成也搜罗起了自己脑子里装着的所有东西，在船上备用的草药中挑了又挑，一旦选中，直接远远地投进姬涟面前的药锅里。

最终，待到他们迎着外面的海风吹着那一碗药端进来的时候……

姬文轩，已然在床前，哭成了一个泪人。

而凌晗的玉手，正无力地耷拉在一旁。

曾经在卫国叱咤风云的最强特种部队，怜香宫女侍军的最后一个战士，终于在此宣布……

“不。我不相信。还没到绝望的时候。”

周成坚持道。

然后，从姬涟手中接过了那碗草药，走到了已然沉寂下来的凌晗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