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自己成了瘾君子嫌疑人之后，洪涛干脆把办公室弄成了禁区，和网吧之间的隔断门轻易不开，通往楼上出口的门也锁上，要想下来就得先进张媛媛的院子。

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避嫌，而是为了防止有人过早的走漏自己研制烟油的消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赶上个有心人不就麻烦了嘛。

俗话讲，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洪涛已经够小心的了，可凡事儿就怕有心人，只要被人盯上就不可能千日防贼。

六月底的一天早上，保罗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说是昨天夜里他的院子里失窃了。洪涛跟着他过去看了看，可不嘛，张媛媛的屋子里有被翻动的迹象，首饰盒里的几件首饰不见了。

洪涛多了一个心眼，又去地下室里看了看，得，桌上的几十瓶香精、香料全没了，稀释好的尼古丁溶液也被人拿走了。幸亏自己把调配好的成品和高浓度尼古丁都锁在了保险柜里，否则也得丢。

那玩意要是丢了洪涛肯定睡不着觉，万一谁好奇心重、鼻子又不太好使，多闻几下中毒了咋办？自己还不就成过失杀人犯了。

“这不是平常的小偷，他好像是专门冲着你地下室来的。洪涛，你应该坦白的告诉我，你在地下室里做什么呢！”由于有保罗在，孙丽丽的房间并没被翻动。

其实就算有人进去也找不到什么，这个女人是藏宝高手，她藏起来的细软一般人真找不到。因为她全给埋在地板下面了，还用床压着，除非你带着施工队来。洪涛例外，这个工程就是自己帮孙丽丽干的。

“你就学点好吧，传闲话可不是中国美德，听闲话怀疑朋友更不是德国传统。我要是有本事做那个玩意，还用开网吧、开公司？我跟你回德国，咱俩联手干一年，整个欧洲就是咱的了！”洪涛知道保罗想问啥，他没事儿专爱和街坊邻居扯闲篇，那些流言蜚语肯定逃不过他这个洋八卦的耳朵。

“可是我听说……”保罗心里应该也不相信洪涛会干那种事儿，从逻辑上说不通，但喜欢八卦的人总是忍不住往歪处想。

洪涛不待见保罗八卦的毛病，但是对他的判断还是认可的。这个贼好像真不是冲着财物来的，他很有目的性，在正屋里并没待多长时间，反而倒是在地下室逗留了很久。

因为洪涛发现自己的很多书籍都被翻动过，谁听说小偷出来干活还顺便看看钳工和化学书的，难道小偷也要考级？他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但又没有准确目标，只能瞎翻，连书籍也不放过。

“您就别听说了，该跑步跑步、该吃早点吃早点，吃完了赶紧上班，这里的事儿我处理。你要不放心的话你自己来，我正好还不愿意管呢。”

要是这么琢磨下去的话，这个贼可就有点意思了。知道自己在调配烟油的人几乎没有，他是从哪儿听说的呢？这个问题自己想不出答案，也不可能依靠警察。这就必须要走点偏门了，保罗在这里碍事，先得把他赶走。

“喂，老费，还认识道上的匠人不？给我这个老匠人来，不要挑货和骑马的。对，比较急，我就在家等着，让他直接打我电话。”保罗前脚刚出门，洪涛后脚就拨通了费林的电话。

这几年自己和那些人基本已经没接触了，但费林和唐晶还有。匠人、挑货、骑马都是道上的黑话，代表了专门撬锁、销赃、偷自行车的三种专业人士。

张媛媛院子来的肯定不是普通小贼，好几把门锁都没有被暴力损坏的痕迹，连保罗都没惊动，消无声息的就进来了，这说明他的技术很高超。这种高级别的贼一般是不会出来乱找目标，只要出手就是大案。

而且这种级别的贼都是有名有号的，就算是新出道的也有师父传承，京城里总共也没几个，只要找对了人，一问就清楚。

贼这个玩意也是分山头的，互相之间也有竞争关系，通常本地的贼不会到处作案，那样不仅会惹恼当地警方，还会得罪同行。

对于前者他们并不是太在意，本来就是天敌，惹不惹关系都好不了。但后者就比较麻烦了，如果被同行记恨上，早晚会被点了。绝大多数贼都不是被抓的现行，基本全是被同行揭发的。

“……费林让你来的？”洪涛让费林找的就是混西城北边这一片的老贼，电话里没听出来年龄，但当唐晶带着他进院子之后，洪涛差点没脱口而出叫声大爷。

还真是老贼啊，他得有七十多了，中等身材、面相消瘦、深色裤子、青色短袖上衣，手里还提着一个半旧的人造革书包。外表看上去干净利落，有点退休知识分子的感觉，浑身上下一点贼气都没有。

“费爷说您找我有点事儿问，刚才我给您打过电话了。”可是别说话，一说话这个老贼就露底了，两只有些浑浊的眼睛看人从来不停留一秒钟以上，焦距都是虚的。

“别客气，院里坐吧……我今儿找您来有点小事儿想打听打听，您觉得谁会崩了我们的家锁，洗了我的院子呢？”洪涛没有拐弯抹角，他都这个岁数了，满身都是生活阅历，自己肯定忽悠不住。

但文的不成咱还有武的，一边提问一边给唐晶使个眼色，院门就在老头身后关上了，同时狞笑也爬上了洪涛的脸。还真别说，配上他那双细长的小眼睛，确实挺渗人的。

“别别别，教授，以前我听过您的名号，您不是不讲理的人。我都这个岁数了，您折腾我既不过瘾也没面子。而且我已经洗手了，全靠徒弟们孝敬混口饭吃，要不我帮您打电话问问？”

“按说他们不会干这种事儿的，这一片谁家是什么成色大家心里都清楚，除非是饿疯了的外来户，谁没事儿愿意惹您哪？到时候分局和派出所都不好说话，划不来啊。”

这个老贼文的忽悠不住，武的居然也不怕，往葡萄架下一坐，还从兜里颤颤巍巍掏出一盒没开封的中华烟，看样子是要给洪涛上根烟、盘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