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学校通知暂时休学。

我知道，学校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我一声不吭。

后来徐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孙菲菲是当天夜里病情恶化的。抢救了整整三个小时，到最后医生说她的求生意志不强，已先一步放弃自己了。所以即便是前一天手术明明成功了，孙菲菲却还是离开了。

我知道这个事情后，在家里生生呆了两天，足不出户，哪里也不想去。

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外面的霓虹灯。阿若在我身后站了半天，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拿着从锦喜订的晚餐放到我面前，皱眉看着我，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是吃不吃？”

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吃不下去，经历阿爸阿妈和阿吉，我真的好害怕身边的人离去，即便是我厌恶的人，我也不想她因我而死。

我忘不了阿爸阿妈在冰冷的铁床上了无生气的样子，那种感觉太可怕了。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自己一样。

我体会过这种滋味，所以我替孙菲菲的家人心疼，我知道失去所爱的人的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疼了。

阿若咬着牙，低声问我：“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吃不吃！”

我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慢慢走进卧室。

擦肩而过的瞬间，阿若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出其不意，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我猛地抬头，愣了半天，才厉声喝道：“你干什么！你疯了！”

阿若伸手指向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我疯了？啊？你说我疯了？”

她忽然一步走上前，扯着我的手臂将我硬生生拖到衣帽间里，指着穿衣镜咬牙切齿地对我说道：“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头不梳脸不洗每天只躲在家里，像个鬼一样！到底我们两个谁疯了！”

我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厌恶地一把推开她，冷声说道：“别管我，我不想和你吵，我没心情！”

阿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猛地扯了回去，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扶着绷着石膏的胳膊险些跌到，我狠狠地瞪着她，嘶喊着：“你到底要干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我死了！你想让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阿若，你可以，我不可以！”

阿若看着我的眼睛，铁青着脸说道：“你怎么不可以？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几乎要放弃自己的生活！你脑子是有病吗！”

我脸色苍白地看着阿若，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太冷血了，你真的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阿若死死地盯着我，眼睛愤怒得瞬间就红了起来，她盯着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为了她，甚至忘了你本应该要去做的事，忘了你本应该去保护的人。你忘了给你父母报仇，忘了晓轩的存在，甚至连对你好成那样的顾澈都不在乎了？王凯旋，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提到全部我最心爱的人，她甚至提到了顾澈，我的眼泪一下子喷涌出来，我哭着对她喊道：“你为什么要提顾澈！他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根我根本就没有关系！”

阿若看着我，眼里似要喷出火来：“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他竟然从中央找人帮你摆平了郑海荣的事？啊？你知道郑海荣的老婆在港城几乎是可以横着走的！如果他不是真的爱你，他怎么会动用那么多的关系帮你出头？你的父母，晓轩，还有顾澈，这么多值得你去好好生活的人，可是你都不在乎！唯独对一个不相干甚至你厌恶的女人大发同情心！你是疯了吧！”

“我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王凯旋，我真恨不得没认识过你！”

话未说完，阿若用力拉开了衣帽间的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我站在穿帽间里，呆呆地看着阿若离去的方向，手臂忽然传来阵阵疼痛，我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渐渐开始回复清明。

我混混沌沌了这两天，阿若的话就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将我骂醒。她说得没错，我还有晓轩，还得为父母报仇，我怎么能因为孙菲菲的死就沉沦下去，裹足不前了呢？

我甚至一点也不惊奇她知道顾澈的名字，我知道，阿若从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顾澈的存在了。

我轻轻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慢慢走出衣帽间，低头看了看茶几上阿若订的晚餐，心中想到，是了，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何必作贱自己。

正吃着饭，老木打来电话。

我哑着嗓子喂了一声，老木用一种略带惊喜的口气说道：“我刚从王家回来。”

我一听，放下筷子，沉声问道：“怎么样了？什么结果？”

老木笑着说道：“我就按你说的去做的。我跟老爷子说，我是不经意在学生榜上看到了你的名字，然后又到档案处查的你的档案，才知道你在t大上学，跟你见了一面，确认了你的身份，又知道晓轩也在港城上初中。然后我立即就过来跟老爷子汇报这件事情……”

我点点头，接着问道：“他怎么说的？”

老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跟他说找到你们姐弟了，老爷子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想见见你们。”

“我就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正好明天是周末，晓轩放假，到时我直接带着他们姐弟过来。”

我握着电话想了一下，然后跟老木说：“我明天先去学校接晓轩，然后我们一起跟你去王家。”

老木答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今天去的时候，好像他们家出事了，去之前在门外听到老爷子正在发脾气，明天你的态度要谨慎些。”

我皱眉想了一下，这两天光顾着伤心去了，倒忘了小唯这边。想到这里，我觉得还是先给阿若打个电话吧。

挂了老木的电话，我就直接播了阿若的号，电话半天才接起，接起后却并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对阿若说道：“对不起，我乱发脾气了。”

阿若还是不说话，我想了想，接着说道：“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只有你和木婉两个好朋友，我今天生气不是因为埋怨你，而是埋怨我自己，如果我当初放宽点心，不去理会她，说不定她今天不会走上这一步，她的家里人就用不着那么伤心了。”

“我失去过家人，我知道那种钻心的痛，所以我也替孙菲菲的家人难受。我难受，说不出来，所以冲着你发脾气了。阿若，你不要生我的气了，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我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我的眼圈又红起来。

这世上，除了木婉，我真的就只有阿若这一个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