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2008年最后一天。

当第一缕朝阳照在黄浦江上的时候，边学道正站在外滩茂悦大酒店顶层套房露台上跟徐尚秀通电话。

边学道是掐准了徐尚秀晨跑的点儿打电话的。

这个时间接到边学道的电话徐尚秀有点意外，不过能听出她很高兴。

女人都喜欢在乎的人能在特别的日子里想到自己，徐尚秀也不例外。

电话接通。

楼顶的风吹拂过手机话筒，电话那头的徐尚秀听见风声，问边学道：“你在哪呢？”

“楼顶。”

“楼顶？”徐尚秀关心地问：“大清早你上楼顶干吗？多冷啊！”

边学道抻着懒腰说：“没事，我穿的厚，要是觉得冷了我就下去回房间。”

徐尚秀问：“你在茂悦楼顶露台？”

边学道笑着说：“聪明。”

徐尚秀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迎着金色朝阳和冬日晨风做两个深呼吸，边学道说：“醒了就起来了，顺便总结一下自己的2008年。”

静了两秒，徐尚秀轻声说：“很辛苦吧？”

边学道诚实地说：“辛苦确实有点，不过很有成就感，也结识了一些很厉害的人。”

“很厉害的人……”徐尚秀重复了一遍。

边学道说：“是的。有些人明知道房地产有泡沫，银行有坏账，股市是骗局，明知道经济已经not-sustainable，明知道会九死一生，但他还是入局，还是敢下注，还是敢赌。”

徐尚秀不解地问：“这不是疯子吗？”

边学道说：“一定意义上说确实是疯子，不过是聪明的疯子，因为他们自信能火中取栗，自信做击鼓传花的最后第二棒，自信能成为大赢家。”

徐尚秀听了，幽幽地说：“我害怕这样的人。”

边学道笑着说：“我知道，我会投钱给这些人，让他们帮我赚钱，但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徐尚秀：“……”

边学道肯定地说：“我跟你的人生观是一样的，等钱赚够了，我们就过安逸的半隐居生活，有自己的步调，不用急急忙忙。”

“半隐居？”

“对啊，一年可以在尚道园住几个月，在圣托里尼岛住几个月，想换心情了，还可以在美国买个庄园，然后养几条大狗，再弄一个私家地下靶场。”

“靶场？干什么用？”

“练枪啊！去美国不玩枪，太暴殄天物了，必要时还可以自卫。”

“……”

意识到自己胡说八道可能会吓到徐尚秀，边学道转移话题说：“天河的房子卖怎么样了？”

“已经谈妥了，正在走交易流程。”徐尚秀说。

“那就好。”

其实，徐家卖房子那点钱在边学道眼里连小钱都算不上，而且算起来，私人飞机接送徐家人的燃油、起降等成本就100多万，徐家天河那样的房子够买三四套。

账是这么个账，不过边学道知道，他的钱是一种钱，岳父岳母辛苦半辈子攒出来的家底是另一种钱，不能相提并论。这种意识跟情商有关，也跟另一个时空里翁婿相处得好有关，说到底，因为边学道对徐家人另眼相看，才会包容他们“浪费”。

把手机换到右手，边学道说：“对了，过完元旦，蒋楠楠会去蜀都找你，你跟她商量‘免费午餐计划’的具体操作。”

“蒋楠楠辞职了？”

“嗯，咱们一起吃完饭第二天她就跟酒店辞职了，这一周都在交接工作。”

犹豫了一下，徐尚秀说：“蒋楠楠没做过公益慈善项目，能行吗？”

边学道笑着说：“我的傻姑娘，我当然不会只让她一个人辅助你，只不过她是熟人，知根底，可以做居中联络的纽带，必要时可以推到台前。”

“你还是个学生，做首倡人和发起人没什么大问题，可如果由你来全面推进，一定会有人怀疑你的社会关系网络，那样就不美了，所以蒋楠楠这个角色一定要有，由她来编织基本盘。”

“这样啊……”停顿了一下，徐尚秀继续说道：“我越想越觉得‘免费午餐’是个了不起的公益活动，所以就算我不能从中收获名气，也一定要把活动做好，帮助孩子们免于饥饿，因为这个才是最根本、最有意义的目的。”

隔着手机，感觉到徐尚秀语气里的恳切和至诚，边学道心里由衷敬佩养育出徐尚秀这样善良正直女儿的岳父岳母。

虽然徐康远和李秀珍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市民，可是两人在教育孩子做人这方面，绝对是“大师级”的。

当然，徐家教给徐尚秀的价值观在弱肉强食、你夺我争的丛林社会里很吃亏，可它也能让徐尚秀俯仰无愧地度过一生。这样的一生在物质上也许并不让人羡慕，但精神上的干净自得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想了想，边学道郑重地说：“关于‘免费午餐计划’的执行，你完全可以放心。活动启动后，我会充分利用智为微博这个平台，确保善款善用，确保活动的社会公信力。”

“其实呢，想要把活动做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关键就一点，只要涉及钱，必须全部公开。到时我会要求每个受捐助学校必须开微博，然后每天午餐吃什么，每一笔钱是怎么花的，校长要通过微博详细说清楚，公开每日收支信息，全国人民每天都可以通过微博对免费午餐善款的使用进行监督。”

把手机交回到左手，边学道接着说道：“除了微博，还可以给家长留举报电话和电子邮箱，如果家长发现孩子没吃上午餐，或者午餐没达到标准，随时可以举报。此外还有当地志愿者，当地媒体，当地政府，以及负责暗访突查的稽核团队，总之一句话，谁敢打这个钱的主意，我就让他身败名裂，无容身之地。”

一通电话，打到手机发热、电量告急才挂断。

拿着手机，在露台上又站了10多分钟，边学道顺着楼梯下到33层套房，先把手机充上电，然后走进洗浴间，放一缸热水，脱掉衣服整个人舒服地躺进水里闭目养神，争取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状态迎接晚上的盛大酒会。

躺在全自动恒温浴缸里，边学道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他变成自己口中“聪明的疯子”，在先知到期后豪赌某一产业，直到门铃声把他从梦中唤醒。

穿着浴袍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魏小冬微笑着说：“边总，造型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