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完全安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自身生命力彻底跌落到了谷底的原因，他的思维在此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身体内容纳的世界意志在不断的躁动，发出了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到的轰鸣巨响，那仿佛是世界的声音，传递着不同的声音，诉说着不同的内容。

那声音在林九耳朵里反复回荡着，似乎只要一听到，他整个人的情绪就会不受控制的发生变化，产生大量的杀戮，暴躁，愤怒，怨毒等种种情绪。

可此时此刻，那些声音仿佛都一下子变得遥远，世界意志躁动带来的轰鸣也显得有些缥缈。

林九的思绪恍惚又清晰，他的意识像是被抽离出了身体，正在以一种旁观着的姿态观察着他现在的状态。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势。

但生命力却已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挥霍降低到了最危险的程度。

不考虑现在的晋升，不考虑体内的世界意志的话，这样的状况并不算什么，此时收手，利用战神界的资源，最多一年，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巅峰状态。

可此时的晋升却已经让他没有了收手的余地。

自身容纳的世界意志如果不能转变成神形，那么世界意志就会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同化自身。

所以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出剑。

一剑之后，要么成为修罗，要么归于秩序。

林九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战神，看着眼前的战场。

冥冥之中，虚无的深渊似乎正在飞快的靠近，只需刹那，就可以将他彻底吞噬。

林九开始计算着自己的生命力。

这一刻他的内心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

所谓的后果他根本懒得去考虑。

后悔之类的情绪更是没有一点。

他没有思考半点没意义的东西，思考的只有事实。

事实就是以他现在的生命力还能出一剑，但已经没有办法做到全力以赴的出一剑的程度了。

所谓信心，所谓理念，都完全被他转变成了一个要求：击败战神六级权限的剑气投影。

巅峰的一剑都做不到...

现在呢？

现在应该怎么做？

林九脑海中闪烁的全部都是过往的种种。

从一级权限走到现在...

武者，暴徒，兵者，游侠，宗师，战魂，天绝...

直到修罗。

每一帧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的回放着。

他脑海中一幅幅画面走马观花，闪烁着每一个重要的画面，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每一个重要的人。

战神与他的人生而言是阴影又是阳光，以至于直到现在林九才发现，自己的父皇在自己的记忆里竟然没有太多的具体的形象的存在感。

他像是一枚符号，很重要，又无比的虚幻深沉。

并没有陪伴过他的母亲在他的记忆中也变得有些模糊，林九只记得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的声音很好听，在她没有受伤沉睡的那段时间，经常会陪着自己，但那些画面，因为时间的关系，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于是林九发现，在自身即将被深渊吞噬的时候，他能想到的，最在乎的，在自己心里最清晰的，竟然是虽不是亲生母亲但却胜似亲生母亲的锦绣阿姨...

那个从小将自己养大的女人，那么参与着自身每一次变强的女人，那个在自己一级权限的时候就一直在教导自己的女人，那个对自己很严厉也很温柔的女人，那个无论有什么好处，都会想着自己的女人，那个为了救自己和母亲，愿意崩碎自己全部神形去跟行天氏拼命的女人...

她有一对儿女，加上自己，就是三个孩子...

她从来都没有区别对待过自己，在她的那一对儿女之间，任何东西，她从来不会少给自己一点，也不会多给自己一点，自然而然。

林九缓缓闭上了眼睛，表情愈发平静。

一种莫名的气息从他身上不断的扩散，他闭着的眼睛不再有一点颤动。

战神微微挑了挑眉。

他再次感受到了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这是...

支柱？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林九天绝晋升修罗的过程里，他自身已经凝聚出了自己的第一根精神支柱...

但这有什么意义？

那是八级晋升九级权限的东西，以林九目前的层次，不是说起不到作用，而是根本就用不上。

而且即便是有支柱，对目前的状况...

战神突然沉默了下。

有了自身的精神支柱，对目前的状况，似乎是有一些作用的。

林九完全不知道凝聚第一根精神支柱对自身有什么作用。

此时此刻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凝聚出了只有到了八级巅峰权限才必须去考虑的精神支柱。

无形之中，他只是觉得耳边缥缈的嘈杂声变得更小了一些，世界意志的躁动依旧，但给自己造成的影响却在不断的降低。

这让他整个人的意识愈发清醒。

他彻底明白，并且最终确定了自身现在的处境。

他现在的生命力，已经没有办法在全力出剑。

但这是在保证他自身意识的情况下...

如果真正放弃一切呢？

如果...真的要全力以赴呢？

林九突然笑了一下。

他还有一次尝试的机会，既然如此，他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哪怕这个过程，哪怕这所谓的最后一剑，是他自己看不到了。

如果真的只是最后一剑...

那就是最后一剑吧。

细微的呼啸声里，林九整个人突兀的开始燃烧起来。

他的身体全身起火，火光一下子膨胀。

剩余不多的生命力在他身上开始沸腾，开始收缩，开始蒸发。

林九的表情愈发平静。

这一刻他没有考虑任何事情，而是在不断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力。

这就是他最后一剑。

以生命为代价。

以灵魂为代价。

付出一切，再无保留的一剑。

至于一剑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

这已经不重要了。

火光愈发炽烈。

林九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

一道一道细微的影子似乎在他身边正在不断的汇聚。

他深深呼吸，缓缓抬起了手掌，对准了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