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创业未半而吾中道崩殂，今枫丹之危，全因神威不再，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然那维莱特不懈于内，亲卫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吾之殊遇，欲报之于水神也。】

啧……不行，写这么复杂芙宁娜大人看不懂。

这么想着，胡闹把刚写好的草纸撕下揉成一团，重新开始写他的“遗言”。

昨日的大开杀戒，让他已经变成了被整个枫丹通缉的杀人魔，人们的注意力也完全从水神的身上移走。

没有了那些残余贵族在背后的推波助澜，其他居心叵测之人也是不敢妄动。

毕竟谁都不想在睡觉的时候被一只胡闹找上门，尤其是他现在还没有被抓住，更是让许多人晚上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不过胡闹也没打算躲多久，那维莱特迟早会找过来的，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是想给她留下点什么。

理清思绪，拿着从商店顺来的纸笔，重新开始书写起来

【我之死，乃天意如此，芙宁娜大人不必伤心，虽相处不过数月，你我也已交心而为挚友。

然天下无不散之宴……要是可以，我其实也不想那么早就跟你分开啦，但没办法，虽然不能告诉你是为什么，可我必须死。

至于如何让我的死更有价值，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做了。】

胡闹不想留给芙宁娜太多肉麻的东西，她需要的应该是自己不在之后所要注意的。

【这趟出差，我去请教了岩王帝君的治国之策，那是位古老而伟大的神明，他的话你要记好……】

胡闹将那日询问帝君的所有问题，一一转换成芙宁娜应该能看懂的东西写了上去，只是写了整整三张纸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有很多话想告诉她，可碍于限制又不能真的说出来。

其实，在回来的时候，听到枫丹居然发生了刺杀神明这种事的时候，胡闹就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伊斯塔露将自己送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或许也可以反过来说，正是因为他被送回来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

他不是时间之神，所以没法知道如果自己不在这里，那这场针对水神的刺杀，乃至前面一系列的事究竟会如何发展。

唯一肯定的是，自己的到来的确改变了些什么，好的坏的，重要的不重要的，总归是变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明白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回去的时候，胡闹就已经在猜测，那会是在一个怎么样的情况下发生。

然后才有了他对伊斯塔露的那次试探，他要确定对方真的就是准备在这次事件中把自己送回去，而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去送死。

毕竟家里还有个傻瓜在等自己回家不是。

至于伊斯塔露是骗他的，时间之神若是连这点脸都不要了，那他也认了，死后直接变幽灵诅咒祂一万年！！！

絮絮叨叨的治国策写了很多很多，但写到最后，胡闹一咧嘴角，直接将超过一半的内容画了个圈写上【交给那维莱特+信任那维莱特】

因为这部分内容，它对执行者的要求太高了，既要求对方要如同圣人一样无欲无求，又要求满怀正义与悲悯，甚至还得要保留必要的严苛。

不管芙宁娜做不做得到，那太累了，坚持一年都够累的，他可不想自家吃个蛋糕就能傻笑半天的大人活的这么累。

重开一页纸，最后这点就当是他的私心，也是他真正想留给芙宁娜的解释。

【如果一切顺利，芙宁娜大人，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即将成为自己最想玩的断头台的用户之一。

请原谅我的鲁莽行事，因为我知道，如今我所做的一切，你和那维莱特都绝不会认可。】

即便被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们的善良依旧存在，一个苛求规则一个怀有恻隐。

而胡闹，他从一开始就不在乎自己误杀了多少“罪不至死”的家伙，上一次的教训已经足够，他不希望再来一次。

眼下，整个枫丹廷残留的贵族不会超过三人，唯一的大贵族更是只剩下高缇耶一家。

对于那位从一开始就不曾沾染太多黑暗的执律公，以及那位已经改正的大小姐，胡闹很放心的把他们留给了芙宁娜。

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贵族此刻被全部肃清，未来也一定会出现新的“贵族”。

他们可能是大商人，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可能在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三百年后，但一定会出现。

但如果高缇耶家能如他们至今的传承那样一直保持，那未来的枫丹当然可以给他们一处容身之地。

至少，伊莎贝拉及她的下一代，应当会被教育的很好。

而假如事情真的如他所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

【芙宁娜大人，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但我已竭尽全力为您扫清一切障碍……】

至此，胡闹不得不停下笔，举起手看向逐渐走进洞窟中的那维莱特。

‘这家伙认真起来居然这么强啊，压迫感怎么感觉比雷神都要厉害……’

看着他手里萦绕的符文，胡闹莫名有些心虚的看向自己写出来的遗言，把这么多事都丢给那维莱特，他不会一不开心就发飙吧？

“迪柯尼先生，你被捕了。”

“没问题，需要给我戴上手铐吗？”

“……”

那维莱特没有多说，只是走上前俯身将散落在胡闹身边的纸币一一捡起。

“迪柯尼先生，你有权在出庭前保持沉默……”

“有什么想问的就直说吧，那维莱特。”

他此刻应当是有很多疑问的，应该还有很多麻烦，事实上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丢给那维莱特，胡闹基本还是有数的。

所以就算是出于补偿，他也会对那维莱特做到原则上的知无不答。

“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要牵连无辜者。”

“无辜者，在哪？”

唉……

那维莱特轻叹了一口气，从胡闹的反问中，他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

如果胡闹只杀死了那些罪有应得之人，那得到的惩罚只会是滥用私刑。

如果他只牵连了那些罪不至死者，那惩罚会变成梅洛彼得堡的监禁。

可他唯独，唯独不该牵连那些无辜者，传播谣言的人以及贵族的后代，他们之中有多少无辜者，又有多少牵涉其中，胡闹没有时间去进行分辨。

所以他做了一件十分有璃月特色的事，灭门。

而这么做的他，毫无疑问将直面由他参与其中，重新确立并恢复的一项，枫丹默认消除了多年的刑法——死刑。

“那维莱特，你不必理解我，因为我的确是做了错误，至少没那么正确的事。”

“……你知晓自己的错误。”

“当然，基本上所有人在做坏事的时候，都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好事。”

人类的复杂，再一次难倒了单纯的水龙，如果说恶徒知法犯法是可以理解的，可胡闹是恶徒吗？

从前，乃至现在，那维莱特都不觉得他是，可他却做了只有恶徒会做的事，甚至是明知那不对的情况下做的。

人类的善恶，难道不能以行为来划分吗？

“呵，那维莱特，我们来打个赌吧？”

“你说。”

“你现在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忽然不是很想告诉你了，我想你自己去猜。

就用我借给你的万世流涌大典做赌注好了，如果你猜对了，它就送给你了~”

那维莱特没想到，这个时候胡闹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可他却反问

“即便我猜出答案，又该如何告诉你。”

“这个啊，说不定我死了之后还能转生呢？”

那维莱特沉默，在他看来，胡闹只是在找个理由，将万世流涌大典送给自己。

他当然不会知道，胡闹是真的能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