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已有之事后必再有，已行之事后必再行，太阳底下它就没有新鲜事。

作为有着超三千七百年治国经验，五千年人类管理经验和七千年生活经验的岩王帝君，这世间种种的确很少有祂没见过的大事。

反倒是像胡闹这种偶尔整个花活的事情，岩王帝君才有可能没见过（一般人整活整不到帝君眼前）

而对于胡闹所问所求，实不相瞒，帝君不仅知道，而且，很熟。

这种熟悉甚至让他在听完叙述全程后，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枫丹的贵族，居然如此愚蠢。

“按你所言，枫丹之疾在于君臣废法而服私，以至国乱兵弱而主卑。”

啊这

胡闹脑子加速转了三秒，同时感谢小时候胡老堂主送他去念私塾，终于勉强理解了帝君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虽然明面上所有人对自家大人还是尊崇的，可看看他们干的事，估计也就只剩下表面尊重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根源，也正如帝君所说，是废法服私，也就是制度和律法变成了摆设，决定权来到了个人（贵族）手里。

“不过帝君，这个我们好像已经处理好了，贵族已经被收拾的掀不起波浪啦！”

胡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些许骄傲，毕竟这事他少说也有三分之一的功劳。

这种感觉就好像考试过了优秀线所以想回家和大人显摆一样。

“的确，以力破法虽易生乱，然若有民意而助，也算良药。”

帝君明显是懂鼓励式教育的，当然在祂看来，枫丹这事能处理的好，更重要的还是在于枫丹的贵族很蠢。

笨办法对蠢目标，有着民意加成直接碾压并不意外。

“但你可有想过，若在未来此疫再起，该如何破局？”

“有，我学总务司也建了一个荧惑密卫，以后谁不老实，就全秘密做掉！”

荧惑密卫……帝君点点头，看来在未来他的确将更多权力交还给了璃月的人们。

“设立监察固然有用，可若有一日，废法者为民意所拥，该当如何？”

“啊？”

这一下是真给胡闹问不会了，破坏法律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被人们所拥戴。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被大多数人所拥戴，是不是证明他才是对的？

也不怪他这么想，毕竟无论是人还是律法，都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正确。

哪怕是璃月，律法在千年间也是不断随着社会环境和人们的认知不断改进的，很多现在犯法的事情在以前可能并不违法，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嗯……如此，我便与你说一段过往。”

“好！”

来了来了，老辈子最喜欢的用故事讲道理( ?° ?? ?°)?

见胡闹已经摆好姿势准备乖乖听故事，帝君轻抿一口茶水，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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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是千余年前的事了，彼时的璃月远不比如今繁华，魔神之乱初定，诸国间鲜有往来。

因众魔神互相征伐，以致大地满目疮痍，林野之间更藏有无数邪祟化身。

为护璃月百姓无虞，岩王帝君命麾下仙众镇守四方，帝君本人则闭死关以炼制可镇压地脉的法器。

闭关之前，帝君将璃月大小一应事务全部交还于人，这也是璃月人自追随帝君以来，第一次自主独立。

那时的所有人都想着，一定要好好做出一番功绩，绝不能辜负帝君的期望。

也正是这种想法，酿成了后来的一系列灾祸。

究竟是从谁开始已经无从考据，唯一可知的是，那时的璃月短时间内忽然冒出来了一大批人人称赞的“好官”。

那这些好官是因何被称赞的呢？

正是先前所说的，废法服私。

“啊？”

听到这里，胡闹一愣，这这不对吧？！

钟离见他如此，也没有见怪只是耐心解释道

“这些人的废法服私并非你想的那般行径，他们做的，乃是赦免百姓心中的善人，重惩百姓心中的恶人。”

“啊？？”

帝君您这越说，我怎么越听不懂了，这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哪里违法了呀。

他的这种反应完全在钟离意料之内，毕竟纵使身上有着超脱世俗的力量，可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仍是孩子。

就和璃月的无数黎民百姓一样。

“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没错是吗？”

“嗯！嗯！”

惩奸除恶，这不是好事吗？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本质与你先前所言的贵族，有何区别。”

“有……的吧？”

这其实是个挺复杂的问题，因为是钟离先说了，这些人是在赦免好人重罚恶人，比较起贪赃枉法的贵族好像就是不同的。

但现在又提到了本质，从本质来看，贵族们是不顾法律，这些“好官”也是不顾法律，所以他们好像又是一样的。

可

“怎么会这样啊，帝君？”

同一件事不可能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啊。

看到胡闹困惑的样子，钟离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他还想再给胡闹一点思考的时间。

同时也在疑惑，方相的继任者，留云的徒弟，祂们都没有教导过这孩子这方面的东西吗？

联想到最近自己的一些设想，摩拉克斯心中再次明悟些许。

“想不通，帝君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见胡闹最终还是放弃，帝君也没有再卖关子。

“你所困惑之处，无非在于善恶之说，可百姓眼中的善恶，又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百姓眼中的……善恶。”

这，这的确是他从没想过的问题，因为在长久以来的思想观念中，善恶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切实存在的两种对立的事物。

璃月古贤曾有性善与性恶之说，但在神的眼中，人对善恶是没有分辨能力的。

人之可悲，在于渺小短视。

神之伟业，其一名曰教化。

绝大多数人都没意识到的一点是，有关于善恶的标准事实上是与他们无关的。

他们只是被告知，被从小教导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但问题恰恰也在于此，律法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所能形成并延续的根本所在。

人类想要团结，就必须有一个所有人都遵守的规章法度。

那么如果把一个触犯律法的人拉过来，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善”的那一面，人们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罪不至此？”

因为自己身边的几乎都是好人，所以这个问题胡闹只要稍微代入一下就能回答。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假如芙宁娜因为看不惯贵族的行径而杀了一个贵族，那她毫无疑问触犯了法律。

但你要说判她死罪，哪怕刨除掉她水神的身份，胡闹也绝对不同意。

因为她杀的是贵族，一个本身恶贯满盈的人，这不是除害吗？

而这，也恰恰就是这个问题中最麻烦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