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我的好孩子，你的眼泪是枫丹的珍宝，它不该如此廉价的混入雨水之中。”

执律公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像全世界所有称职的父亲一样，安慰着自己伤心的女儿。

伊莎贝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头埋入父亲宽阔的胸怀，任由泪水和雨水一样打湿他的华服。

良久，才有细如蚊鸣的声音传出

“父亲，我错了吗？”

“当然没有，伊莎贝拉，我留给你的那扇窗从来不是为了让你逃离所用，那是一个圈套。”

闻言，少女惊讶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她一直以为，那刻意为之的漏洞是父亲为她提供的选择。

“伊莎贝拉，我的女儿，正如我所说，那只是个幸运的小子，哪怕他现在成长为一头猛兽，却依旧配不上枫丹最美的蔷薇。”

这或许是执律公身居高位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耐心。

“如果在那段日子，你选择从那扇窗户跳下，背弃家族，背弃阶级，背弃我，那只证明我还是没有教好你，但一个愚蠢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还是不会让你去送死。

但，伊莎贝拉，你证明了自己，证明你是一个优秀、冷静、睿智的，继承人。”

伊莎贝拉再一次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好似第一次认识他那般陌生。

“你似乎很意外，呵呵，但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妹妹弟弟们始终不太满意。”

“可父亲，我这些日子的表现，难道没让你失望吗。”

看着已经恢复冷静的伊莎贝拉，执律公心中愈发满意。

“失望，不，当然不，你的尝试并无错误不是吗，如果你真的能挽回那头猛兽，将他绑上家族的战车，我并不介意你嫁给他，只是第一个孩子必须要姓高缇耶~”

这个时候，公爵仍有闲情雅致逗弄怀里的女儿，而聪慧如伊莎贝拉也明白，她的父亲并没有说谎。

在刺杀事件过后，在胡闹表现出他异于常人的特异性，以及水神越来越多的偏爱后，他的价值早已无法同日而语。

不过无法收获良婿固然令人失望，终于下定决心确定继承人则更让公爵感到愉快。

高缇耶家一共有四个孩子，除去长女伊莎贝拉，他还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最小的儿子是情妇所生，天然被他排除在继承人之外。

二女则和其他贵族家大多数多余的女儿一样，只进行礼仪的教导，让她们保持着少女最美好的天真烂漫，简而言之，美丽的花瓶。

在贵族们的游戏规则里，联姻分为对等与不对等，对等的联姻是利益的交换，不对等的则只是巩固利益的工具。

长女与次女教导的差距也在这里。

长女接受的教育，是贵族们完全按照自己继承人的规格来培养的，礼仪、教养、智慧、持家无一不精，用璃月人的话来说就是贤妻的最佳人选，是能在危机时刻撑起家族重任的人。

这样的女儿每个家族也只会培养一人，既是联姻的需要，也是继承人的备选。

不得不承认的是，仅以风险评估的角度来说，女性继承人有着许多男性继承人天然难以克服的优点。

其中对家族存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好色】

好色是人之常情并且无论男女，而身居高位，手中握有权力和财富的贵族们，更是天生有着对优质资源的掠夺本能。

所以基于欲望的好色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公爵本人年轻时也好色，不然就不会有第四个孩子的诞生了。

同样的，现在枫丹廷那些疯狂倒贴对迪柯尼示好的贵族小姐们，基本也都是贵族家族中的二女、三女之类的在好色而已。

唯独伊莎贝拉不太一样，这也是迪柯尼对其她人的邀请来者不拒，却唯独对伊莎贝拉避而不见的缘故吧。

有人只是馋身子，有人却是要掏心呐。

实际上，贵族们怕就怕这些天真的孩子们，真的把好色当做爱情。

爱情，多么美好的词，光是听见就让人联想到枫丹湖的春水，月光下的蔷薇，带着命中注定般的魔力。

可惜的是，爱情就像命运一样，对所有人都同样奢侈。

把对优质资源的掠夺欲望，美丽面庞的占有倾向，这种简单的好色当做爱情，在贵族游戏里是十分致命的缺陷。

但就如刚刚所说，在这一点上女性继承人对比男性继承人，有着天然的优点。

刨除那些独特的个体，大部分的女性贵族或继承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往往更倾向于抛弃自己。

是的，在公爵看来，为了爱情脱离家族，那并非抛弃家族而是抛弃自己。

但男性继承人不一样，在枫丹的历史中，为了女人而败落家道的例子简直数不胜数，纵使这其中女人无非只是一个诱因，可哪怕压垮驼兽，差的也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这种行为，才是真正的抛弃家族。

抛弃，在上升到一个集群概念的时候，就不再是谁丢下谁那么简单了。

一个人放弃自己的资源、地位、荣誉、利益，这是自我抛弃，因为她舍弃的，对家族而言无足轻重，对她本人却是几乎出卖一切。

而一个人不惜出卖家族的利益、资源、地位、荣誉，这才是真正的抛弃家族，因为他正把家族的立足之本逐渐削薄。

所以执律公真的没有说谎，在某个蠢货策划了针对水神亲卫的刺杀，贵族们心照不宣的看戏时。

他趁机对自己的女儿做出了考验，不仅故意泄露了消息，还为她留下一扇随时可以逃去报信的窗户。

如果她选择自我抛弃，那公爵也绝不会留情，她的继承人身份毫无疑问将会作废，她也会彻底沦为联姻工具。

但相对的，他也是公平的，他考验的不止女儿，还有自己的大儿子。

因为他没有“爱人”，所以公爵其实颇费了一番力气，让他从头邂逅了一位早已物色好的完美女友。

只是没想到，女儿的考验期尚且有七天，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却只用了短短五天就堕落为了一条狗。

在他说出“我甚至愿意为了你买下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这句话，并真的打算为此出卖家族利益时，公爵立刻给这个儿子判了“死刑”并感到无比头痛。

好在，最后的女儿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就算她已经一条腿迈出了窗户，好在另一条一直留在家中。

“回家吧，孩子，你会拥有更好的未来。”

“……是，父亲。”

最后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那个人消失的方向，伊莎贝拉和自己的父亲并肩在雨中，走上回归公爵府邸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