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萍姥姥家中离开，一直到回到往生堂为止，师徒两个都是沉默的一言不发。

胡桃有心询问，却碍于有留云借风真君在场，天色已晚，做徒弟的自然是要请师父回家中小住的，而看出他心事的留云借风真君也没有拒绝。

只是刚一回到往生堂，胡闹就先被胡桃拉到了自己房间，逼问着到底发生什么了。

看着呲着牙威胁自己，实际却满是关切的胡桃，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胡闹还是在她床边坐下，有些郁闷的说出了前因后果。

但听他说完，胡桃却完全不能理解这有什么好郁闷的，就因为枫丹做出了璃月做不出来的机关？

“问题不在机关，问题是齿轮，齿轮啊！”

看着胡桃还是不太懂的样子，胡闹给她举了个例子，就好像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对待死亡的丧葬仪式那样，他们也不会觉得那有什么不好对吧？

“但如果有一天，有个枫丹人突然来到璃月，并且跟你说，往生堂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葬礼仪式都是错的，枫丹有更完整的璃月葬礼，你什么感觉？”

胡桃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然后她设身处地想了一下，便大概理解了胡闹的意思。

“不过就是一只机关鸟而已，有这么夸张吗？”

胡桃也看见那只精致的机关鸟了，可那东西在她看来，也就和玩具差不多，就只是这么一个小东西，有胡闹说的那么夸张吗？

但就是她这句话，瞬间点醒了胡闹，他终于知道自己说不上来的古怪感是什么了！

“对，就是这个，你看，就连你胡桃都只觉得，一只小小的机关鸟不算什么，看到它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制作它的工艺，而是关心它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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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又犯什么傻呢？

胡闹却没理会胡桃看傻子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就是因为这样，我之前去工造司的时候也很奇怪，所有的工匠在制造一些机关的时候居然要去翻古籍，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因为不常用……”

眼见胡闹有说个没完的趋势，胡桃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忽然的开门声打断。

留云借风真君出现，她刚刚在门外听见了胡闹的话，说实话，有些欣慰。

“师父……”

“本仙料定你会陷入纠结，倒也不怪你，本仙也未想到，凡间机关术的发展，居然是在异国。”

又来了！

胡桃有些不开心，此时留云借风真君和胡闹之间，出现了一种之前与在巨渊时，他和洛影旎交谈类似的感觉。

师徒两个在说一些只有他们能彼此理解的东西，而作为局外人的胡桃听不懂。

不过听不懂她也要听，这可是在她家，她的房间！

“师父，追求实用，难道不对吗？”

因为胡桃的一句话，胡闹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璃月使用机关术都已经几千年了，按道理发展的不应该比任何一个国家差。

他们在几千年前，就可以用纯机械的方式做出许多神奇的机关，例如木鸢，例如弩箭等等。

可以前是那样，现在居然还一样，不能说完全一样，可本质没有区别，而这一切的分割点，胡闹有个猜测，留云借风真君则肯定了这个猜测。

“归终当年或许也未想过，自己走后，凡间的机关术会因此停步不前。”

是的，尘王归终，那位已经逝去的尘之魔神！

留云借风真君是仙家机关术的祖宗，凡间的机关术却不是她所传授的，它们来自一位更加温柔，更贴近人类的神明。

作为同样喜欢钻研机关的仙，留云借风真君与尘王归终最大的不同，是她不会去考虑，人能不能做到。

尘王归终制作的许多机关，除去一些特定功能的，大部分都是可以通过学习再造出来的，例如归终机，凡人学习简化后便也制作出了凡人可用的版本。

“可就是来自神的智慧太超前，在她走后，所留的东西完全能承担起所有【实用】的需求了。”

这便是问题的根本，璃月的工匠在制作机关的时候，只会考虑一件事，包括在发明创造的时候，也只会考虑一件事，实用。

或许这也是很多璃月人的通病，那就是无论做什么，都要冲着实用而去，这东西有什么用，是很多璃月人第一时间考虑的。

“追求实用，是没问题，甚至说是一个难得的生存智慧。”

留云借风真君开口，她站在仙人的视角，所能看到的东西与胡闹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就像一个是站在居然的肩膀上看待巨人，另一个却是能看见巨人的全貌。

“古时的璃月与现在不同，我们经历过最纷乱的时代，在那样一个世界，璃月人即便有帝君，有归终，有我们的庇佑，想要活下来也艰难万分。”

生活在现代的胡闹是想象不到古时的困苦的，留云借风真君虽一直看轻凡人，却唯独在生存一事上不会如此。

现在的璃月，对大多数璃月人来说，海中有大魔侵扰，山间有恶螭盘绕只存在于说书人的口中。

可在曾经，那都是切身存在过的威胁，是随意的翻身，甚至呼吸都会造成无数凡人死伤的威胁。

在这样想环境下，璃月人被迫熔炼成了一个极度追求实用的民族，因为没有没用的东西，在那个时代只会成为生存的绊脚石。

“可在现在，生存的危机消失了，我们都活在帝君的庇佑下，高枕无忧后，大家的生存问题变成了……赚钱？”

胡闹不笨，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小聪明，经过留云借风真君帮他调换视角，他很快无师自通了一些东西，一些留云借风真君都没想过也不了解、不在乎的东西。

只是听着自己的徒弟这么说，一向对俗世事物漠不关心的留云借风真君，却也来了几分兴趣。

“璃月的机关术，几百年都没什么发展，不止是因为尘王归终的离去，而是够用了。”

对，这就是重点。

“工匠制造机关，因为兴趣与爱好的始终是少数，在璃月甚至可能是零星，大部分人学习机关术只可能是为了赚钱。”

曾经的璃月，生存的最大问题是外界的威胁，那个时候机关术在凡人手中也是有发展的。

例如弩箭，那种简化是尘王归终看了都会惊喜的发展。

可如今的璃月，生存的问题变成了赚钱，没有钱你在璃月港活不下去，所以机关术的用途也变成了赚钱。

可在追求实用的璃月，机关术现在的发展完全够用了，欠缺的只是数量问题，所以哪有什么人去研究大型八音盒该怎么做，有那功夫多做几个造船、种地、运货的机关，能多赚多少摩拉？！

再想想那个机关鸟，如果只有一个人进入璃月，那估计会被当成什么稀罕玩意儿卖个高价。

但如果是量产进入璃月，不出半月估计便能赔的商家倾家荡产。

毕竟在这里，有个流传了几千年的词，叫玩物丧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