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都在哀嚎，但，心里痛快了一些。

躺在自己砸出来的大坑里，胡闹感受着全身传来的剧痛，就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有些无力。

那他索性不睁眼了，闭着眼睛伸出舌头，灵活的舌尖虚空中画出一道绿色的符箓，好在体内仙力虽然几乎见底，但还剩那么一点。

“哗~”

符箓破碎，温和的水元素力和草元素力组合的复合仙法，开始为胡闹恢复伤势，只是他伤得太重了，估计这个过程要持续好一会儿。

‘被打了一顿，居然还觉得舒服，我该不会其实是个变态？’

躺在坑里，胡闹只能通过胡思乱想来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魈担心的并没有发生，那个和他不算厮杀的金色身影的确是胡闹自己在操控身体没错。

在第一次碰撞之后，胡闹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魈的对手，但知道了这点，他后面反倒放的开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一旦确认自己某件事肯定做不到，反而就能完全放开手脚去做。

反正昨晚那一战，胡闹打得很爽，非常爽！

那时候，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杀不了也要杀！

那个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肯定是有哪不太对劲，毕竟现在冷静下来之后再想想，魈除了一直带着自己四处杀怪还有做过什么吗？

但谁会在气头上还冷静思考啊，那个时候他就跟着“自暴自弃”了一把，不是有个什么东西在影响他想要杀了魈吗，反正自己肯定打不过魈，那就听它的得了！

结果就是，自己和方相面具前所未有的融合在一起，跟魈来来回回战了个痛快，然后被认真起来的魈一脚踢了个半身不遂。

“……上仙，您到底是想干嘛呀？”

忽然，胡闹感觉眼前多了一道影子挡住了射来的阳光，这身影个子肯定不高，因为只挡住了一半。

“这就是训练。”

坐在大坑的边缘，看着自己疗伤的胡闹，魈仍旧平淡的回应道。

但其实，魈现在也不好受，胡闹当然是没伤到他的，但昨晚一夜吸收的业障，因为他激发了力量此刻正在疯狂躁动。

因为胡闹杀的太慢，让太多魔物产生了恐惧，魈负责最后出手吸收的业障，昨晚一晚比他平日一月吸收的还要多。

平日里，他扫荡魔物时，那些妖物根本来不及产生恐惧，便会被他屠戮一空。

“包括让你给我打个半身不遂？”

胡闹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有点小孩子气，但那又怎样，他今年才九岁，自然还是孩子。

“你太弱。”

实话实说的魈毫不客气一刀插在胡闹心上，但此刻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说话，他全部的心神，都必须用在镇压业障上。

但闭着眼的胡闹不知道

“什么我弱，是你太强，但就这样的训练真的有用？”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答，胡闹睁开双眼，却看到了令他心头一颤的画面。

夜叉之面不知何时已经覆盖在魈的脸上，他双手扭曲又颤抖的不断向上似乎在索求什么，虽然极力压抑，但嘴中仍旧呢喃着什么。

同时，他的身上，一股似乎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怨恨的气息正不断外溢着，那是一股远比昨夜他身上泄露出的气息要可怕百倍的气息！

仅仅只是待在魈身边，胡闹就感到一阵呼吸不畅，同时脑海中开始不断浮现一些根本不存在“回忆”。

是的，那些比起记忆，更像是真假难辨的想象，但它们无一例外全都是痛苦的，现在胡闹思维还算清晰，所以能分析出这些都是假的。

但如果时间长了，他很可能分不清真假，把这些幻象当做自己的记忆，如果真的变成那样，那……这就是魈一直在承受的？！

“嘶！”

咬了自己舌尖一下，胡闹强迫自己再冷静一些，仙法的治疗速度还算快，虽然他身上仍旧很痛，但至少可以动了。

从坑里站起，胡闹才发现，魈的面具中不知何时已经流出了两行血泪，这，很不妙吧！

“咔哒~”

胡闹脚边忽然碰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发现是自己的面具，此时它的黄金四目已经变得暗淡无比，昨晚那一战，它的能量也用光了需要胡闹重新储存。

弯腰捡起面具，胡闹把它重新戴上，这一戴不要紧，看向魈的瞬间，直接吓的他差点摔倒。

现在的魈在另一个世界是怎样的样子呢？

胡闹想了半天，只想到了一个可以形容的东西，那就是【太阳】，只不过是【黑色的太阳】

没有比这更形象的比喻了，魈的身体此刻就像一颗黑色的太阳，不断向外播撒着漆黑的绝望。

那些都是他身上业障，是他积累了几千年所背负的罪孽，数不清生命堆叠起的大山。

但这一幕，胡闹在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他是不是在哪看到过？

“业障入体，邪煞惑心……”

好像，真的好像。

昨晚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出现，胡闹的手不由的动了起来，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一双大手在拉着他。

“业障不可消，功德不可损，二者得兼者，善恶须平衡，身居大毅力……”

身体的伤痛暂时被忽略，胡闹一边呢喃着，一边跳到魈身边，手轻轻放到他的后背。

一股浓郁的金色光芒顿时于他身上爆发，很快便与业障的煞气形成了分庭抗礼之态。

这是魈身上背负的功德，他守护了荻花洲几百年呐！

杀戮的业障不会被功德抵消，罪孽一旦犯下，永远无法赎清，只有死亡才能使这笔死账消散。

可天地怎会如此无情，误入歧途者怎会没有回头之路，业障不可消，功德自然不可损。

两者无法互相抵消，但也正因此，只要有足够的毅力抵抗业障，那等到功德“结算”，自然便可无虑。

而现在胡闹正在做的，就是让功德的结算提前到来，让不可抵消的二者变得可以暂时对抗，减轻魈的压力。

‘只是这样还不够’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面具与胡闹的脸再次合二为一，很奇怪，明明胡闹已经没有一丝仙力可以提供给它，但那种奇特的状态还是来了。

天上的太阳在此刻胡闹的眼中，俨然成为了一个超大型的篝火，被阳光照射到的世间万物成为了一场祭祀的成员。

咚，咚，咚

心脏的跳动如洪钟作响，胡闹背后逐渐有白色的气汇聚，那是万物的生长之气，它们聚合在一起，渐渐化作一位黄金四目，头生双角的威武神将。

而魈身上的煞气也在此刻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顿时席卷化作一道血红的龙卷。

伴随着胡闹躬身一拜，那神将虚影骤然化作一柄长戈将血红龙卷劈了个烟消云散。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胡闹忽然感觉一阵精神恍惚，倒下之前，他感觉自己摔进了谁的怀里。

只是接住他的人，应该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