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傅府的门就被人敲的山响，带队的指挥使得了授意，故意扰人清梦。

看门的家丁打着哈欠开了门，看到门口黑压压的黑甲卫，吓得腿都发抖。

“站住！跑什么。”

为首的人开了口，吓得家丁动也不敢动。

“去告诉你家傅大人，江府大公子来取嫁妆，速来迎接。”

“是，小的这就去。”

家丁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发现小江大人也一脸菜色，站在黑甲卫旁边。

傅修竹匆匆收拾出来的时候，黑甲卫已经不客气地进了院子，分立左右两边，院中之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知道的是帮江婉月搬嫁妆，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甲卫来抄家了。

傅修竹眼下浮现了淡淡的乌青，显然是没有睡好。

江暮深见了这个前妹夫，也是没什么好脸色，被黑甲卫折腾的不能发作的气，全撒这儿了。

“傅大人，听说你宠妾灭妻，欺负到丞相府头上，都被陛下知道了。”

“子升不敢，都是误会……”

“可拉到吧，我没时间听你解释，陛下既然赐了和离，你就把我妹的嫁妆还来吧。我带了嫁妆单子，少一样都不成的。”

“来人，开私库。”

傅修竹心中憋闷，脸色很难看，但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黑甲卫动作麻利，抄家习惯了，恨不得把私库里的东西都搬走。

“轻一点，别弄坏了，这些都直接搬到沁园去。”

为首的陈指挥使大着嗓门吩咐。

沁园是晋王的私产，人尽皆知。

江暮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并不反对。

傅修竹眸中浸着郁色，忍不住开了口。

“陈指挥使，为何要把嫁妆搬到沁园？”

陈指挥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阴恻恻道：“晋王殿下看上了江小姐，以后江小姐就是沁园的主人。”

他又对江暮深似笑非笑道：“小江大人，您妹妹以后可就有福气了……”

这话音一落，江暮深内心一惊。

陈指挥使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难道晋王有意要娶江婉月，他得回去跟父亲好好商量一番。

这些嫁妆显然是不够的。

*

熬了一夜，傅修竹神色疲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昨夜他宫宴丢妻之事，外面都已经传开了。

虽已和离，他总觉得自己头顶绿意盎然。

他不甘心。

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鬼使神差般出现在了沁园。

傅大人被侍婢请进了别院的厅堂，虚掩的门若隐若现内室的场景。

他被安排在这等候，说是主人有事在忙。

室内，男人挺拔的身影笼罩着江婉月，勾唇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想不想把你所受的耻辱，一一报复回来？”

她慢慢想起来了。

江婉月手上，有一小块细小的烫伤疤痕。

这是婆母非要她亲手学习做菜留下的。

明明她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家中也有使唤的厨娘，可婆母却说，她亲自下厨才显用心。

寒冬腊月要手洗衣服。

婆母吃饭要站着布菜。

装聋作哑的夫君，妾室争宠的陷害，一再忍让，也得不到片刻安宁。

人和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

她病重时，整夜睡不着在院中徘徊，路过沈姨娘的房门，里面传来他们欢爱的声音。

像寒风刮过，让她的心刺痛不已。

缱绻的声音停歇后，传来傅修竹和沈云清的对话声。

“清儿，我要回去了，婉月还在等我。你也知道初一和十五我本该去正室夫人房中，今夜我本该陪她。”

“不要嘛，修竹哥哥若是回去了，清儿明日就离开，再也不理你了。”

“清儿，别这样，你知道我舍不得你。”

“既然离不开我，今晚就别走。夫人不是自视清高，不愿意纳妾吗？那就趁此机会磨磨她的性子，让她知道什么叫以夫为尊。”

“你说得对，就依你，哈哈哈。”

老夫人却训斥她，只因沈姨娘是自家的侄女。

“傅家儿媳本就不好当，你既然嫁了进来，就认命吧。”

从此老夫人明里暗里给她立规矩。

晨昏定省，抄佛经，找她去又故意晾着。

每日要擦拭傅家列祖列宗的灵牌，每日替老夫人在祠堂跪上一个时辰，为傅家已故的亡魂诵经祈福。

好多事明明可以找丫鬟做，非要她亲手做，动不动就装病要她去伺候，说腿疼要她捏腿。

累的手抽筋了，方可停下歇息片刻。

傅修竹自从娶妻，便说母亲辛苦，要她多多体谅。

大夏朝又是以孝道治天下的，孝就是顺，顺就是孝，她越是体贴，婆母就越是得势。

稍有偷懒怠慢，老夫人就哭泣垂泪，说她出身低贱，不配有相府千金做儿媳妇。

而每当此时，傅大人总是不问青红皂白，对她横加指责，她真是百口莫辩。

贤良淑德，为难不了别人，便只能为难自己。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