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业老爷子家中本就人丁单薄，膝下就一个女儿，数年前也已过世了，老爷子视德芳那丫头如亲生孙女，想要在自己有生之年，抱上小重孙的心愿，早已不是一两天了。

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人至暮年的时候，心态逐渐变得淡泊，宁静，一份安逸恬淡的晚年生活，是老人家唯一所追求与向往的。

早晚儿女承啊欢膝下，午后自己含饴弄孙，安享人生最后的一段时光，温馨又从容……

最美不过夕阳红啊……

“……”

如果能够再年轻十岁二十岁的，老爷子估计也会来个梅开二度什么的。

老来得子，老蚌生珠固然是件喜事儿，可就怕隔壁老李老张跟老王前来捣乱，又担心遭人非议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

实在是力不从心了啊，耄耋之年的老族长，只能将血脉繁衍的问题，交给子孙辈了。

“德芳跟彦修的事情，你多上点儿心吧！”高良业老爷子心有忧虑道，“我倒是不担心德芳那丫头会受到什么委屈，只是彦修那臭小子胆小又懦弱，能帮一把的话，你就帮他们一把……”

老爷子自顾絮絮叨叨着，高歌那里也自顾呵欠连天，旁边的高丰业老先生看不过了，沉着老脸训道：“小子，你身为宗族领袖，照顾自家族人乃是职责所在，可你耍弄手段，巧取豪夺……你这车子可是从那胖小子手里骗来的？”

老爷子说话真是不靠谱……

怎么就巧取豪夺了？

那能叫做骗嘛？

那叫善意的索取，善意，懂不？

“如果您二位老哥俩儿饮酒吃饭的时候，分席而坐，会有何感想？”高歌困得耷拉着眼皮子，反问道。

“虽说席地而坐，分案而食乃是祖宗礼法，可如今若是分席而食的话，难免会令人与人之间，多了些生分……”话到此，老爷子似乎若有所悟，却仍是再三告诫道，“你想让他们两个之间，多多亲近，自然是好事，可你身为宗族领袖，切记要自尊自爱，自重自律……”

早知道这宗族领袖活得这般辛苦这般累，那还不如做个人民公啊仆呢……

“老爷子所言甚是啊……”高歌又是河马一般张大了嘴巴，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可是人民公啊仆……不是，德尚这会儿还在懒被窝呢，我觉得那小子太不自尊自爱，太不自重自律了……”

“岂有此理！”高良业老同志从旁怒道，“耕读传家，自当闻鸡而起，日出而作！这都日上三竿了，那混小子居然贪睡不起！老夫的藤木古杖早已饥啊渴难耐了！”

言罢，拄着饥啊渴难耐的藤木古杖，杀气腾腾地冲向村长大人家中……

老爷子所言甚是啊……

闻鸡而起，日出而作，这才是农家本色嘛！

叫‘鸡’来‘日’，那是城里人的龌龊行为……

“小子，你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高丰业老先生驱动轮椅刚要随后跟上，却又满心疑惑道，“德尚那小子怕是又要惨遭毒打，他究竟又做出了什么蠢事，让你这般陷害于他？”

“他昨天进城叫鸡……不是，找小啊姐……也不是，找歌姬去了……”为了报复村长大人昨晚把弟兄们丢在凄冷的秋夜里，而独自回家睡大觉的恶劣行为，高歌觉得坑他一回，内心绝无丝毫愧疚感。

“此话当真？！”老爷子霎时横眉怒目，怒不可遏道，“这混账小子！居然做出这等败坏礼法之事！嘿嘿……老夫的金丝盘龙棍也饥啊渴多日了！”

一声阴戾的冷笑后，老爷子催动座下良驹，舞起手中的金丝盘龙棍，一路烟尘滚滚着也随后杀向村长大人的被窝中……

“……”

“二狗啊……”等到成功忽悠走两位老门神之后，见着自家二狗摇动着小尾巴，欢喜地在自己脚下蹭来蹭去，高歌蹲下了身子，笑着揉了揉它的狗头，郑重告诫道，“你可千万给爷记住喽，今后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呀……如果想要找小……当然了，你们阿猫阿狗也不需要找什么歌姬……不过等到你成年后动了春啊心的话，爷自然会给你找个年轻又漂亮的，良家母狗……至于那种站街……那种满大街乱跑的母狗就算了……咱丢不起那人……那狗啊……”

跨越种族之间的沟通与交流，难度太大，太累人，当然了，估计二狗也挺累的……

那小狗崽子撑着两条后腿儿，两只小爪子则抱紧在自家主霪的小腿上，嘴里呜呜怪叫着，一双小狗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高歌，貌似在说，中二小破孩儿都可以拉拉手亲嘴嘴，甚至干点儿更出格的，为啥俺们小狗崽子就不能有这般待遇？

您这是种族歧视了呀……

“一边玩儿去……”高歌抬脚将它轻轻踢了个跟头，吩咐它道，“爷要去就寝了，记得给爷站岗放哨，如果敢失职渎职，甚至开小差找小……出门找小灬母狗的话，爷就双啊规……爷就炖了你……”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等到高歌一觉醒来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因为是被饿醒的……

“妈呀——”

刚要张嘴打个呵欠再起床，骇然见着床头杵了个人影儿，半梦半醒的高歌同志嗷嚎了一嗓子，翻身滚起！

“虽然见你睡得没个人样儿，不过听到你这一声‘妈’喊得分外响亮又亲切，老娘还是决定原谅你了。”老太太语气幽幽道。

“您怎么过来了？”高歌一颗小心肝儿被吓得扑棱扑棱的，惊魂未定着问道。

“唉……”老太太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告诉自家儿子，“素心给我打电话，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里饿死睡死，万一臭了也没人知道，所以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给你送点吃的喝的，顺便再看看你尿床了没有……”

老太太一边絮叨着，一边施展了二指禅神功，两根手指捏起自家儿子的臭鞋子，扔了出去。

“赶紧起来把屋子拾掇好！又脏又乱又臭的，素心回来捶不死你！”

尿床倒是没有，不过口水把枕巾打湿了……

自家老娘来无响动去无声，高歌有时候就怀疑，老太太是否身怀绝世轻功，譬如水上漂草上飞，甚至凌波微步踏雪无痕什么的……

起床洗脸的时候，老太太追着他问道：“听说德芳那丫头，跟彦修年前就要办喜宴了，你看你跟素心的婚宴，啥时候也办了啊？”

又来一个急着抱孙子的……

看来这世界不光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当孙子的……

“明年就办喜宴，一切顺利的话，后年您就可以抱孙子了，恰好这会儿又赶上二孩时代，情况允许的话，大后年再给您添一个，到时候您就一手拎一个，如果赶上哪回是个双生子的话，您就再辛苦点儿，背上再背那么一个……”高歌同志小学生念课文一般，给老太太做了详尽的答复。

无奈那语气甚为敷衍，老太太甚为不喜。

啪！

不喜的结果就是，开揍！

高歌惊颤颤着捂住了小胳膊，满脸委屈道：“干嘛呀，您这是……”

“既然这么能生又能养的，你们两个早干嘛去了？”老太太怒气冲冲道。

“我的个亲娘哎……”为免遭皮肉之苦，高歌赶紧陪着笑脸解释道，“生孩子这种事儿，咱不能只看数量不看质量吧？优生优育，听说过吧？”

“屁的优生优育！”老太太怒气不减，又给了自家儿子一巴掌，“孔大爷他老娘生他的时候，不过才15岁！还有那孟二爷，他老娘也是刚刚20岁就生了娃的！你今年可都27大岁了，素心也29岁，马上就30了呢！高龄产妇生育太危险，对孩子也不好！老娘决定了，你们这第一胎，就明年了！”

老太太这就是不讲理了呀……

这古人的婚育观念能跟今人一样嘛？

再说了，人家孔大爷孟二爷可都是古之圣贤哎，咱能跟人家相提并论嘛……

可这话只能偷偷在心里念叨念叨，说出口是万万不敢的，刚才那一巴掌下去的红印子，还清清楚楚地印在胳膊上呢……

“是是是，我们会努力的……”高歌赶紧表态道，“而且我们一直在努力，我们绝不会放弃的……”

啪！

“又干嘛呀，您？”

“老娘心中甚慰，巴掌一个以资鼓励！”

“……”

哆哆嗦嗦，呲牙咧嘴着将老太太恭送离去，然后就见着同样哆哆嗦嗦，呲牙咧嘴的村长大人，躲躲闪闪地从屋角处现身出来。

“老祖宗走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我担心被她老人家给误伤了，所以就在门外躲了会儿……”村长大人瞅着高歌同志胳膊上的红印子，咧嘴笑道，“老祖宗可真下得了狠手，这巴掌……祖传的吧？铁砂掌还是金刚掌来着？”

虽说村长大人的语气中满是同情之意，可那一脸的幸灾乐祸，却实在令人不齿……

“打在我身上，那也疼在我身上，你呲牙咧嘴个什么劲儿？”高歌心中暗笑，看来两位老爷子的疯魔棍法，当真是杀伤恐怖呀……

“嘶……”村长大人缩着两条小胳膊，痛到脸都抽抽了，哀声哭诉道，“哥啊，兄弟我被人堵被窝里，被人打了闷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