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帮主的电话？”张雨桐诧异道，“你不是说前面他打了电话过来吗？”

“嗯。我接了他的电话。我说你昨晚感冒发烧还在睡觉，他就挂了。他怎么又打过来？”张雨歆道。

“估计是有很急的事情吧。把手机给我。”

张雨桐接听电话，“我是张雨桐。”

“张警官，很不好意思，”潘龙在电话里急切道，“前面听你妹妹说你发烧了，在休息，我本不该再打电话打扰你的。实在是没有办法。”

“你说。我已经好多了。”

“明礼的手术没有做成功，要立即转省府医院。”

“啊？昨晚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张雨桐惊道。

“还是出了状况。现在明礼情绪很激动，总是不能静下来。医生说必须让他静下来，否则会很危险。我和他妈妈抓着他的手，轻轻地附在他耳边说话，没有用；我们让他三岁的女儿叫他爸爸，还是没有用。我就想到求助于你。我想麻烦你试一试。”潘龙在电话里道。

“这……”

“张警官，我知道我们提这个要求很过分，也很让你为难。可是，我们做父母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挺不过来。我们只有明礼一个儿子。”说到后面，潘龙哽咽了。

“我这就过来。”张雨桐只得答应了。

“我们已经在做转院的准备。所以请你自己打个车过来。”

“好。”张雨桐挂掉电话，“雨歆，我得立即去医院！”

张雨歆叫道：“姐姐你疯了吗？是他侵害了你，你还管他的死活？你怎么都不能去！”

“雨歆，潘明礼现在命悬一线。如果我不去，他很可能就会发生意外，那我这辈子也就无法安生了，他毕竟是因为救我才伤成这样的。”

“可你跳河是他逼的呀。”

“话是这么说。但两者不能等价。医生救死扶伤，我们做警察的做不到见死不救。你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了。”张雨桐不容置疑地道。

“姐姐……”

“你不要再劝我了。对了，你去学校如果曹老师问起，你就说我办案去了。”

“姐姐，你就已经到了称呼曹老师为老师的地步了吗？”张雨歆眼睛再次红了。

张雨桐叹了一口气，“雨歆，很多事情一旦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也就发生了。”

“那你稀饭总得吃一点吧。我特意给你买了萝卜皮。”

张雨桐将张雨歆又一次搂在怀里，“这是你第一次煮粥，也是第一次为姐姐煮粥，我一定吃。”

……

胃口虽然很不好，但张雨桐还是勉强自己快速地喝了半碗粥。萝卜皮着实开胃。设若没有萝卜皮，张雨桐或许一口粥都咽不下肚。

这个时段，步行街路口看不见一辆的士。张雨桐走到老汽车站附近才拦下了一辆。

张雨桐赶到医院潘明礼的病房时，潘明礼转院的所有手续全办好了。救护车停在大厅外的过道上等候。

医生和护士都等在病房里。心电监护仪不断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

“张警官，真的很不好意思。”潘龙一脸的焦虑，见张雨桐走进病房，倍感欣慰。

潘龙的妻子面色柔和地看着张雨桐。

“需要我做什么？”张雨桐冷着脸道。

“我来解释一下，”主治医生搓着双手解释道，“依我个人的经验推断，病人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意识还是有的。就是这仅有的意识让他感觉到自己极度危险，因而焦躁不安。”

“您昨晚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张雨桐瞟了医生一眼。

“从昨晚的手术来看，确实是成功的，”医生尬尬的，“我们几个医生会诊都一致这么认为。但个体病状发生改变，是我们把控不住的。”

“您说这些我听不懂。您就直说我能做什么吧。”

“想办法让病人安静下来。如果他始终这么焦躁，根本没法转院。而如果不转院，我们限于条件又不能对病人二次手术，情况就很糟糕了。”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

“你是警察，办法要多一点。”

“是啊，张警官，只能拜托你了。”做母亲的忍不住开口道。

“我尽力而为吧。”

张雨桐在潘明礼病床前坐下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恨是绝对的。如果有可能，把这个人掐死的想法她都有。

是他彻底改变了自己人生之途！

如果不是他，她还不会觉得上苍亏欠了她，虽然上苍同时夺去了她的双亲，让她和妹妹相依为命。

这是因为上苍把曹正轩送到了她身旁。

这逝去的三个月于她而言是多么美好啊。笑意时常挂在脸上。毫不夸张的说，这三个月她笑的次数比过去三年笑的次数还要多。过去的几年里，她都忘了怎么笑了。

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个躺在病床上呼吸都艰难的人的昨天的行动，让一切美好倏然逝去，丢给她的又是无尽的痛苦和心理折磨。倘若允许，她能不把他掐死吗？

但同样是这个人为了救她把自己伤成这样，进而把自己送到了鬼门关。如果摒除所有的因果关系，只看结果，那么这个人却是她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他奋不顾身跳入河中拉住她，在关键的时候将她顶在了自己的上方，即使她不被淹死，也会像他一样躺在这里。那样，脑袋裂开的是她，走向鬼门关的也是她！

有着这些心绪，张雨桐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是必然的了。

于是在坐下来之后，面对呼吸尚且困难的潘明礼，张雨桐一时不知做什么，也不知说些什么。

这就把病房里所有的人都急坏了。

主治医生走到张雨桐身旁，轻声道：“你可以试试把病人的手握在你手里。”

“这……”张雨桐眉毛紧皱。

“张警官，明礼很可能在替你焦虑。他感知到你的存在或许就会安静下来。”潘龙道。

张雨桐默默地点点头，极其艰难地抓住了潘明礼的大手。

不止医生注意到，潘明礼的手被张雨桐抓住之后，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骤然加密，呼吸跟着急促，眉骨和嘴巴似乎都动了动，这使得大家的心猛地紧了起来，可令大家惊奇的是，这一切很快得以改变。先是潘明礼的呼吸慢慢地均匀，再是心电监测仪的滴滴声渐渐地消失，最后就是，潘明礼果真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