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按照倾妤吩咐赶到摘星楼的时候，那在这大半年里变得甚是有些冷漠的玉书先生正撑着伞站在那九曲回廊。

雨膏烟腻。

那纤瘦的女子应是喜欢雨的。她长发如瀑，着一身藏蓝色鎏金直裾袍，衬得肤色雪白。她侧对着他，丝丝缕缕的雨随着风向飘向她卷翘的睫毛，在一片清寂之中，那姣好的侧脸潋滟至极。

她应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挽起袖口伸出雪白的皓腕去承接那淅淅沥沥的雨滴。她的腕骨纤瘦，很是白皙，腕间戴了一根褪了色的红绳。

[先生。]

他出声打断了美景，她回眸望向他，眼里还夹杂着未来得及隐藏的清愁。

她向他走去，腰间环佩叮当，发髻上的步摇与流苏让她仿佛融在了雨里，不似人间。

[破军。]她在他面前站定，示意下在凉亭坐下。

破军接过她的油纸伞，细心放到一边：[先生找我何事？]

倾妤望向池塘里盛开的荷花，缓缓为了自己斟了茶：[你知晓我这近数月都在与天权学习武术。目前我手中有千机扇和鎏金弓箭。我想让你为我打造一个适用于我的武器。可以随身携带，重量轻些。]

[先生。恕我直言。你的骨骼并不适合习武。]

顾倾妤并未答话，只是冷冷看他，眼眸底结了霜。她想要做的事，还不需要别人来反驳。

破军叹了口气：[属下领命。]

倾妤这才缓和了脸色：[还有一事。听雨阁唯你我二人善于机巧，本应我与你一同。但是我不日还有其他安排，需要你辛苦一下，将所有分阁加强布防，防止敌袭。]

[是。]破军轻声应下。

倾妤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转身准备离去。

[先生！]

[怎么？]她并未回头，微微侧了脸，余光瞥向他。

破军嘴上叼了根稻草，咧开嘴笑了笑：[看我的好姐姐越来越坚强了...]

倾妤舒了一口气：[破军。我知晓你一直在偷偷在寻找鲛人踪迹。你莫要再违背听雨阁的规矩。待我处理完最近的事情，我便找机会向阁主提起此事。]

说着，便拿起角落的油纸伞，头也不回的漫步在了雨里。

破军默默地吐出了稻草，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许久，久到雨丝渐停，雨后阳光。

他这才回过神来，轻轻笑了一下，转身便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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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沈倾寒遣了人喊顾倾妤来忘却楼下棋。

倾妤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屋内正熏香袅袅，那白衣的听雨阁主正歪坐在贵妃榻上，前面有一女子正身着舞裙，面带面纱犹如蝴蝶陨落一般缓缓跌坐。

应是刚刚一舞结束。

倾妤并未看她，从她身侧走过，很自然的坐在了沈倾寒的旁边。

那舞姬生的极美，一双眼又大又迷人，她眼珠一转，匍匐着来到沈倾寒面前，双手搭上这位年轻的掌权者的膝头，柔声问道：[主人，这位姑娘是谁啊？]

[哪里来的？]

未等倾寒说话，倾妤低声问道，漂亮的眼瞥向身侧的男子。

沈倾寒眉眼带了一丝明媚：[西部萧氏毒门归顺我听雨阁不久。还摸不清我的喜好。看我弱冠之年尚未娶妻，便送了水儿过来。我便顺着人情收下了。]

[主人...]

那舞姬刚想开口说话，便见倾妤一双眼突然望向了她，那双本应秋水荡漾的桃花眼眸里带着一丝警告与杀意。

舞姬害怕的向沈倾寒膝下缩了缩，有些可怜的趴在了他的腿上：[主人。水儿孤苦一人，求主人怜惜。]

[你是约我下棋？还是约我看戏？]倾妤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站了起来，有些颤抖的手抓紧了腕间的红绳，垂下眼眸迟疑了一瞬。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也是。我都快要双十年华，你已弱冠，确实该考虑婚配。]

[倾倾！]他起身抓住她的手腕：[我是一阁之主，需要这样一个女子来抵住悠悠众口。]

她回眸瞥向他，眼里氤氤氲氲的，嗤笑一声：[倾寒。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她狠狠甩开他，脚步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沈阁主，无望海与忘情海两处海域浮屠宴残党窝点已经全部查出。我请命明日带人即刻前往。]

说着不等倾寒回答，便振袖离开，头也不回。

沈倾寒跌坐回贵妃榻上，明亮的双眸暗了下去，一旁的舞姬小心的看向他：[主人不要难过。你还有水儿陪着呢。]

沈倾寒伸手抚上了舞姬的头发，温和说道：[抱歉利用了你。我已派人去寻你家人，待寻到他们，你便离去吧。]

[可是水儿不好？]

沈倾寒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舞姬，望着出口的地方目光带着一丝缱绻：[她并不喜欢你的存在。]

[主人，她到底是谁啊。很重要的人吗？]

沈倾寒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嘴角绽开一抹笑意：[我想娶她。她是我穷其一生也想守护的人。]

水儿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掌权人。

她被毒门送来之前听过好多关于听雨阁阁主的传说。他们说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他深谋远虑，野心勃勃。说他惊墨一出，天地失色。

一剑霜寒十四州。

说的就是沈倾寒的剑。

这样一个顶层的男郎，也会有喜欢而得不到的人吗？

也会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坦白他的心意与软肋吗？

[若是这位姑娘一直不回应你呢？]

[我便一直等。]

[若是她爱上了别人呢？]

[那便是对我野心的惩罚吧。一个人坐拥山河总是孤独的。这世间也并非所有事情都要两全。她若与别人一起，我便活的洒脱些，与长风恣意清欢罢。]

说道这里的时候，水儿觉得沈倾寒的面上是有些哀伤的。

那样强大的男子也是会爱而不得呀...

[今日天气尚好，华灯初上，适合游湖。我得去哄她了。]

[哎。沈阁主。今日是花神节。我想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花的。您拿着花再去找那姑娘吧。]

沈倾寒顿了顿，回过神来，露出真心的笑意：[多谢。]

水儿压下胸口的狂跳。

星眉俊目。一笑倾城。

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