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墨
作者:顾倾妤 | 分类: | 字数:3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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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只谋一人
倾妤是伴着风铃清脆的叮咛渐渐苏醒的。
宿醉的感觉并不舒服,头还有些隐隐作痛,她坐起身来,望着窗上悬挂的梨木风铃,只觉得全身都是连晨光都无法暖起的寒。
昨夜,她仿佛看见他了。
她找了他整整三年了...那若有若无的雪松香,如雪般纯白的发,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出现过。
她眨了眨眼,泪珠顺着眼角流下。
沈倾寒静静坐在不远处望着她,少女似是沉浸在深深地悲伤里,连他的存在都未发现。
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哭声传来,悲怆从她内心深处一丝丝被抽离出来,散布在周围,浓重酱稠,就连晨光都黯淡了三分。
看她哭的可怜,他不忍的上前伸手抹去她的泪。莹莹的泪珠还挂在她的长睫,她泪眼朦胧,唯见逆着晨光的一张清朗温和的面孔,鸦羽色的双眸映衬着光的色彩,格外夺目。那双绚丽灿若宝石的眸里含着这世界所有的温柔,独映她一人。
她竟是一时间看的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余泪因为睫毛的轻颤,恋恋不舍的顺着长睫落下,晕了榻,宛若诗文。
她现在好想,也只想,钻进他的怀里,让他抚平她所有的委屈。
他是懂她的。
他小心翼翼的将眼前的女孩揽入怀中,宽厚的掌心温柔的抚着她的背。
时间静止,拥抱宛若天长地久。微风吹来,将二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垂落在倾妤白色的衣襟上,竟一时分不清是谁的。
风铃叮当作响,清脆温柔,像是春日里清润甘甜的泉水中叮咚叮咚潺潺而过,宛转悠扬。
三年的岁月骛过,山陵浸远,在双眸对视、拥抱彼此的一瞬间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似有什么,在一片荒芜之中,终是破了土,发了芽,开了花。
映日如丹霞。
待众人用过早膳,沈倾寒派玉衡前去等待迎接摇光等人,孙扶月则把倾妤拉倒一侧道了歉:[昨日是我的不是。不该拉着你吃酒。]
[不碍事。]倾妤笑了笑:[偶尔放纵自己一次也好,至少,我好像看见了我心心念念的人。]
苏扶月想起昨天沈倾寒温柔拒绝她的话语,心间闪过一丝苦涩,原是他说的真的,顾倾妤心里有他人:[倾妤,你可是心里有了意中人?]
想起当年风华绝代的国师,她抿唇一笑:[是。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惜,我找了他三年。我找不到他...]
孙扶月只觉命运弄人。
她对沈倾寒如今爱而不得,沈倾寒也是一厢情愿,而顾倾妤,又何尝不是痴恋的苦命人呢?
[倾妤,我昨日听捏泥人的老板说这附近有座临水寺,许愿很准的。我们今日便去那里许愿祈福吧。这次你们去盐城,我怕是不能跟着你们了,好妹妹,你就当陪着我。你知我,还深爱着沈郎。]
是啊,顾倾妤垂下眼眸,那是沈倾寒曾经最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也在卑微的爱着他。
他们是相爱的是吗?他们以后也会在一起的对吧。
可是她为什么,有一些难过?是因为太依赖沈倾寒了吗?
她又想起那温暖又暧昧的拥抱,狠狠甩了甩头:[好。我们即刻启程。]
这次沈倾寒可不会放任她二人单独出去了,听她们是要去上寺庙上香祈愿,也就陪着她们一起去了。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阴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马车行驶到地方的时候,孙扶月的腹部突然绞痛起来,额头渐渐的布上密密麻麻的汗。
[孙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倾妤扶住痛的坐不稳的孙扶月,伸手搭上她的脉:[你身体怎么如此之寒。你这是怕是...]她小声地贴在她耳边:[你应是葵水来了。]
[你这寺庙就莫要去了,倾寒,你们先回去吧。给孙姐姐找个大夫。]说着便撑着油纸伞下了车。
沈倾寒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可。我陪你去。]
[沈郎...我好冷...]孙扶月疼的一头虚汗,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抓住沈倾寒的衣襟,好不可怜。
沈倾寒似是想起了什么,体寒,应是早年孙扶月为了解沈倾寒身上的寒冰蛊,替自己不断试药留下的病根。
他有些纠结的看着孙扶月和顾倾妤。
[你陪着孙姐姐吧。她更需要你。]她松开了他的手,支撑着伞:[我等你回来接我。]
她在细雨绵绵中,素白的手指持着油纸伞,衣决飘飘,回眸一笑。
沈倾寒眉眼柔了下来:[嗯。等我。我片刻就回。]
顾倾妤目送着马车离去,回头望了望面前数不尽的青石台阶,见一旁有一位正在收摊的大娘,便上前询问:[大娘。打扰了。这里可是临水寺?]
大娘停下手,这才看清是个漂亮的姑娘:[正是。姑娘你怎么赶上这个天气来啦。我跟你说,我们这的临水寺灵的很,但凡许愿半成都会成真。我们东巷的王夫人多年不孕,她家夫君听说临水寺灵,一心虔诚,三拜九叩爬过这临水寺三千石阶,今年得愿,生了个大胖小子。哎呦,雨下大了。姑娘,你也改日再来吧。这雨太大了。]
大娘是个热心肠,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便收拾了东西离去。
倾妤望着不见尽头的石阶,喃喃出声:[三拜九叩,三千石阶。便能如愿以偿吗?]
[如何日后再来啊...我唯有今日了,明日便要离开了。]
素手决然的扔掉了伞,窈窕的身影坚定倔强。双膝不顾被雨水浇灌的泥泞地面,直直跪下。
大雨瞬间倾盆而下,霎时间渗透了她的衣衫。
她恍若未闻,神色虔诚,双手合十,一跪一拜。
雨滴错杂纷乱,在她眉心不断落下清凉,她灵台清明。无喜,无妄,未焚香净身,只一杯愁绪,两行清泪,长袖藏霜,唯寻一人。
柔弱的女子凭着一丝执念,素手爬过三千青石,眸里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泪。
只见面前一伞的阴影投下,正是临水寺的住持,住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大雨滂沱,施主不管不顾爬上三千台阶,可是心有执念?]
[大师。]她仰着头看着面前慈祥的住持,释然的一笑:[心经上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这风雨半生,信女只为谋一人。]
大师一脸悲悯:[痴儿!]
倾妤慢慢自己站起身,往菩萨像前走去:[众相或可渡他,我唯他,渡我苦厄。]
大师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她默默朝菩萨拜了拜,撑起身转身向外走去,在回身望见一个白色身影时,愣在了那里。
那人明明是一张她记忆中没有出现的脸,她却觉得熟悉至极。
一个身影渐渐与眼前的人慢慢重合。
身如寒霜,面容俊朗孤清,素手纤腕间只着红绳,似是跌落红尘,风华绝代。
[小师父...]她冲上去紧紧抱住他:[菩萨终是显了灵!这三年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小师父,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
[何必如此,婉婉。]
他伸出手回抱她,疏淡冷寂的神终归是落入滚滚万千红尘,只为一人。
似此星辰非昨夜,素心若雪是故人。
她唯愿,此后与他辞暮尔尔,烟火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