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理想之门（三）

沈江河有点迷失了方向。

他找王嘉泽商量此事，只是列举了这两项选择的利与弊，最后的抉择还是自己决定。

来到这个地方，以前没有选择很焦虑，现在有了选择，也很痛苦。

“萌萌！”

“？”

“我不想做这个副主任。”

“脑子坏掉了？”

“那你帮忙医医呗。”

“唉呀，你想怎么样嘛，有编制，工作稳定，这样的事是可遇不可求的。”林西萌现在有个愿望，就是让他接受周群的意见。

“这个编制对我来说，就是具有双规的风险，拿着死工资，奖金靠天收，真不如我现在这个总监，还可以多劳多得。”沈江河其实也想说服自己。

“做业务能做一辈子？你不是想在这儿立足吗？你靠什么能融入？”

“我散漫惯了，不想受限制，只想买套房，有个户口户口，把家人接过来，赚钱养家。”

“一点追求都没有!”

“什么是追求？当官就是追求？拿着死工资朝九晚五就是追求？”

“你可是说过，做业务四处奔波，朝不保夕……”

“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算了，你好好想想吧！你得想清楚，你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生活？！”

是啊，林西萌这句话说到自己心坎里了，当时，在宁安安那里，他曾这样问过自己。

“你自己呢？毕业时意气风发，总想施展一下自己的才华，结果呢，为了这个编制，你看看，你现在做得是些什么事？我想问问你，后悔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用自己的事情来刺激她？可她再怎么说，也是为自己好，就因为她说的话，自己不爱听？

林西萌一时呆愣，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再看看林西雅，半年的功夫，收入超过你了，现在是你的N多倍。”

“你不要对我说，你还年轻，大把的前途，就这点工资，什么时候能买套房呢？这就是理想和现实，你怎么选择？当然，你是女孩子，和我想得会有不同。”

沈江河就想说服她，让她支持一下自己，有人支持，他就可以痛下决心。

但这些话一说出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沈江河！你干什么不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倒好，心里不痛快，却拿我说事！”

林西萌镇定得惊人，语气虽然重了点，却没有发怒。

“萌萌，你在我心中，很重要，你的意见对我来说更重要。”

他觉得自己刚才所说的，确实有点伤人，赶紧表示歉意。

打一巴掌，再给个红枣，这是他对同事惯用的做法。

“……”

“你也说过，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我也知道；但我的内心却在抵制，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沈江河反过来想说服她。

“那你想要什么？”

“承包。”

“承包就能做好？”

“应该能，至少，在我心里，比做这个副主任有信心多了。”

他越说，就越觉得自己似乎更有道理。

林西萌没再说话，看得出来，她很失望，又有些替他惋惜的样子。

决定了就可以心无旁骛准备以后的事情，犹豫只能受阻于眼前。

拒绝别人的好意会让人难堪，但没办法。他找到周群，千恩万谢地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理由很简单，他只会也只想做业务。

你不要这么快回复，还有时间，周群让他再好好考虑。

沈江河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回头，他找到付晓欣，把自己的想法对他说了。

付晓欣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选择，对一个外地人来说，能走上领导岗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沈江河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是承包，游戏自己玩，规则自己定，不会再有条条框框约束着自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付晓欣还有确定好承包的细节，让他再等等。

沈江河笑了一下，周群还没调走呢，他就开始独揽大权了，之前他可是十分抗拒周群家长式作风的，现在要轮到他了，看样子比起周群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己要真是做了副主任，在付晓欣这种作风下，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难!

听说电视中心的广告要承包出去，刚刚还在为去年的业绩欢呼的同事们，一下子惶恐不安起来。

去年的业绩不仅是达到了电视中心前所未有的巅峰，也是广告部的同事在沈江河带领下，每个人都达到了自己广告生涯的最好战绩。

每个人都在憧憬着下一年度的辉煌，如果承包出去，他们的饭碗都将难保。

大家又涌进他的办公室，抱怨的，失望的，痛苦的，大家都在他面前吐苦水。

“你们相不相信我？”沈江河理解他们的心情，就凭这一点，他一定要拿到这个承包代理权。

“沈大，您也看到了，我们十全九美就是铁板一块，您就别兜圈子了，都快急死了。”最着急的就是方国香，家里的事情刚刚处理好，以为好日子就会到来。

“我保证，今年你们赚得钱比去年更多，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沈江河给了他们一个定心丸。

具体情况他没法说，大家都相信他，不安的情绪逐渐安稳下来。

古京京一下子对他变得相当热情起来。去年她几乎是在混日子，业绩差不多垫底。

前年她的业绩占全广告部的近四成，为了阻挡他的步伐，她近四成的份额加上电视中心要求增长的部分，自认为是沈江河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没想到的是，就是原来说话都脸红的温丽霞在沈江河的帮助下，填补了她的那个业绩份额。

诡计十分歹毒，她没能得逞不说，自己的收入也少了不少。

他总觉得她有些不正常，在沈江河那里打着算盘，却忘了自己的这本账。

她竟然能在实施自己计谋的同时，平时和沈江河还有说有笑的，这种心态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现在她的热情，他立即想到了承包一事，以为他会是副主任，讨好一下。

现在许建军闲赋在家，这个机会他不可能错过，以他和楚寒风的关系，本来可以一马平川的，但人算不如天算，把自己逼进了绝境。

这次的承包，他绝对想借此“突围”。

沈江河清楚，这将是他和许建军最后面对面的对决。

付晓欣从内心来说，他希望沈江河来承包，毕竟在这个大院，把广告做得风生水起。

但遵循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体制内的事情，他不能一手遮天，还没走马上任，要是有人在上级部门参他一本，也够他喝一壶的，他只能坚持原则。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沈江河不准备做副主任的消息不胫而走，没有一个人不觉得诧异和惋惜的。

只是林西雅和宁安安得知这一消息后，给他打电话，对他的决定表示了支持，她们相信他的眼光和判断，祝他能投标成功，并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们会鼎力支持。

这对他是一个莫大的安慰！毕竟，做这个副主任安稳，旱涝保收；而承包就意味着风险，一旦失败，鸡飞蛋打。

“萌萌，为什么你就不能支持我呢？就是一句话的事，或者默许都行。”他心里多少有点怅然若失，说她传播学的高材生，还不如一个做广告业务的高中生有眼光。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把她两姐妹作比较，要是林西雅不支持，他没话说，但对于林西萌，她这样让他心里有些堵得慌。

“江河，你别激我!我还告诉你，我就是要和你唱唱反调，至少，我没错吧？没有无理取闹吧？”林西萌不但没恼，还如平时那般笑了一下。

以前她这种笑容，会令他心里有所平静，现在呢，却是波澜起伏。

古京京对他的热情迅速衰退，衰退到遇到只是点点头的那个限度，这只说明，他的判断没错。

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有了许建军的参与，沈江河甚至有点亢奋，最后一击，他得把他击杀个丢盔弃甲，满地找牙。

标书下来了，三年期限，每年需增长百分之十，但得缴纳保证金，八十万元，不能充当按季上交的承包广告额。

条件是先到款者，获得这个承包代理权。

八十万!

沈江河根本没有心理准备，去年的工资加奖金才二十多万，自己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钱准备用来新房装修的。

他的缺口足有六十万，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

关系最好的就是原“楚江大厦”的人，但他们都已经买了房，还要装修，估计没有什么钱。

他心里有些慌，但没动声色，观察了一下古京京的脸色，看样子，她也不乐观。

不过，许建军在穗城有套房，抵押贷款，加上她夫妻俩的积蓄，问题应该不大。

这么分析起来，他心里一阵冰凉。

“江河，还是听我的吧，现在还来得及。”林西萌再次在他面前游说。

周群对他说过，在她还没有离开这个大院之前，他可以随时找她。

他这个副主任的位置现在还保留着。

“你这是落井下石!你听好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沈江河现在真得在吹牛，心里虚得很。

他不仅要拿出这八十万，还得要赶在许建军的前面，这样想来，顿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关键你没钱。”林西萌说得那么安静，“能不能听我的？江河，求你，行啵？！”

“怎么求？!求爱？求婚？我嫁给你？!”沈江河见她语气那么温柔，陡升恶作剧，回击着她。

“……”

她竟不说话？!以为她会生气的，至少会甩自己一眼光的，但她却垂下眼睑，没有低头，似乎有些昂头傲娇的样子，慢慢地走了。

他现在没心思琢磨她了，他的大脑犹如搜索引擎，仔细搜查着跳进他脑海的人。

林西雅，不可能；李明星，开不了口；老康，开不了口；老杨，同上……

转了一圈，又是一圈，如大浪淘沙一样，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开得了口的人，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