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消退，曙光重亮。

天空中，两道身影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他们之前便站在那，现在还站在那。

凰姎没有消失！

幽幽子抬起泪光婆娑的眸子，呆呆地望着两人，脸上的悲伤无助逐渐变成了惊喜。

其他人也看见了凰姎。

“那是……神女？！”

“神女还在！”

“她没有死！”

“哈哈哈哈哈，神女没有死！”

“天佑神女，天佑我中亚区！”先前叩拜凰姎的大爷喜极而泣，老泪纵横。

他并非玩家，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现实世界会出现末日、出现巨人，但他知道，那个身躯庞然自称愚弄的旧日神明已经死了，而天帝和神女都还活着。

对他、对中亚区，对整个人类文明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同时，这也是上一轮循环中，顾池想要的结局。

“夫君，我……”凰姎看着顾池，略微有点懵，她确定自己还在，眼前的顾池也是真的，并非临死之前的虚幻，六劫境的修为，幻象和真实凰姎还是分得清的。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

“你也有点笨，还不相信我。”顾池故作不满道，“真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消失？”

不可能的。

如果凰姎真像愚弄之神说的那样，打破循环便会被小破游抹杀，他一定不会动手。

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他宁可再次陷入循环。

反正他们时间多，可以无限次的重启，总有一天他能找到完美的解决方式。

愚弄之神最后关头的“威胁”是没错的。

顾池的确是一个会为了自己的家人爱人和朋友妥协的人。

这也是唯一可以让顾池放弃杀他，打破循环的办法。

愚弄之神很聪明，最起码看人挺准。

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顾池是学心理的，看人更准。

本身愚弄也是个欺瞒成性的旧神，他的话，不能全信。

尤其是愚弄之神还犯了个错误。

前一句还说现在的他如此强大，或许能逆转时光，帮助他逃离黑洞。

后一句却又告诉他，他的能力再强是来自于净土游戏，小破游拥有“最终解释权”，玩家再大也大不过游戏——单看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为了防止玩家“造反”，小破游一定会对副本产出的能力和道具加以限制。

这也是必须的，换成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谁都不想当养蛇的农夫。

可问题在于，凰姎的存在有悖于游戏的核心规则，难道愚弄之神逃离黑洞，就不违背核心规则了吗？

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

更别说《次级文明保护条例》的优先级大于一切，真要救不了，也是救不了他这个陷入黑洞的旧神。

看得出来，愚弄之神为了抓住那一丝可能存在的复活希望，已经着急了。

在“眼”提醒他考虑清楚时，愚弄之神还对“眼”起了杀心。

别以为他没看见，现在的他是正儿八经的天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动静能逃过他的眼睛。

包括凰姎。

如果他真的还没下定决心，不想杀愚弄之神，凰姎怎么可能举得起他手中的裁决之剑？

获得Ω力量的是他，不是凰姎，他要是不用力，这一剑即使劈下去，也不会有半点伤害。

顾池之所以配合凰姎斩杀愚弄之神，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凰姎不会消失。

凰姎和“眼”不同。

她是走正规程序，通过游戏本身的降临机制来到现实的，“眼”则是卡了个BUG，相当于非法移民，也是因此，最终世界线变动清算数据时，“眼”才会消失，这和是不是玩家没有关系。

光靠这点还不足以让顾池有百分百的把握留下凰姎，但仔细想想就会发现，凰姎的存在其实并不违背游戏规则，恰恰相反，要是凰姎被系统抹除，那才是真正的悖离设定。

因为本质上是数据的不止是凰姎，还有玩家们这十年以来所获得所有能力和绝大部分游戏道具，这些东西同样来自于上一个循环的未来，难道小破游还能全部收回去？

不会的。

游戏还没结束，1.0版本之后还有2.0、3.0，甚至更多。

降临副本本身就是一种针对玩家攻略失败的惩罚机制，凰姎也是其中之一，不论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都是他们这群玩家自找的。

换句话说，凰姎帮助人类文明小破游不会管，凰姎毁掉人类文明，小破游也不会管。

“惩罚”一旦发放，就不会再收回。

所以凰姎是否消失并不取决于她的身份和来自于哪个循环、哪条世界线，而是取决于玩家成功攻略副本或攻略失败以后应该获得奖励或惩罚这条最基础的游戏设定。

往后的2.0、3.0版本是什么情况顾池不敢妄下定论，但当前的1.0版本，他是彻彻底底地玩明白了。

而在这时，系统公告也在全球所有玩家眼前弹了出来。

是那熟悉的星空背景和土豪金边框。

【全球公告】

【恭喜玩家“顾渊”、“凰姎”、“艾芙蕾雅”、“眼”、“鸣蝉思夏”完成真·Ω级副本首通！】

【也恭喜所有还活着的你们】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历史性时刻】

【你们之中诞生了四位英雄，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上】

【因为他们，也因为你们，人类文明最终战胜了灾厄，从此将踏入一个更加恢弘的新纪元】

【净土游戏1.0版本繁星篇章至此告一段落】

【在完成最后的目标——获取12件禁忌物品之后，我们将正式迎来2.0版本的更新，前往真正的浩瀚星空】

【终点亦是起点，玩家永不止步】

这次似乎没有额外的结算奖励。

但没关系，顾池也不奢求更多了。

对他而言，凰姎还在，就是1.0版本最大的奖励。

惊喜来得太突然，许多玩家似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专门看了眼日期。

今天不是4月1号，也不是12月5号或12月6号——两个愚人节都不是！

说明这则公告是真的。

他们真的通关了1.0版本最后的Ω副本，战胜了愚弄之神！

短暂的安静后，白石镇、乐园岛、PBI、龙刃作战中心、以及各个国区的各个城市，全球每一个有人的角落，都爆发出了潮水般欢呼。

“赢了……这次是真的赢了！”

“去他妈的末日！去他妈的愚弄之神！”

“我们人类才他妈是最牛逼的，哈哈哈哈哈！”

“天帝大人牛逼！”

“神女牛逼！”

“艾芙蕾雅小姐牛逼！！”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仰面朝天，张开双手去拥抱温暖的阳光。

活着真好啊。

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人晕倒，才符合为了拯救世界拼尽全力的主题思想。

这次也不例外。

不过晕倒的不是顾池或凰姎，也不是艾芙蕾雅和丈母娘，而是将军。

连续一年的神经紧绷，长达数天的不休不眠，他真的太累了。

早知道顾池还藏着这一手，能复活所有死去的人，他何至于如此折磨自己？

“臭小子……”这是将军晕倒前说的最后三个字，然后便一脸欣慰地“咚”一声倒了下去。

“诶？将军？！”白鸽吓了一跳，赶紧冲过来扶起他，大喊道：“快叫救护车！”

另一头，艾芙蕾雅望着天空，脸上也挂着如释重负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

这个家伙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只不过，为什么通关名单上，会有她的名字？

虽然她一直在为抵抗灾难而努力，也付出了不少，但艾芙蕾雅心里很清楚，在和愚弄的对决中，她并没有帮到什么忙，有她没她都差不多，没必要单独拿出来表彰，还排在“眼”的前面。

感觉像是抢功。

艾芙蕾雅可不像“眼”那么无欲无求，如果她真有功劳，她会大大方方享受大家的追捧和赞扬，尽管她拯救世界不是为了成为英雄，但大家要把她当成英雄，她也不介意。

只要是人，多少都会有点虚荣心的。

可如果这份功劳不属于她，那她也不会要。

艾芙蕾雅尝试询问小破游：“喂，在不在？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小破游罕见地给出了回复。

【我永远不会错】

艾芙蕾雅：“……”

还挺傲娇？

傲娇是因为它确实没错。

上个循环的顾池能改变这个循环的副本内容，靠的是“眼”。

可还有很多和人类一样处于同一文明等级的种族没有“眼”，他们也需要通过改变未来才能渡过最后的灾难，所以除了“眼”，还存在另外的通关方式。

或者说，这另外的通关方式，才是正经的通关方式。

循环之外关于未来的数据都来自于系统的推演，而系统的推演，取决于循环内这十年时间里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和表达出来的意愿。

最简单的例子——假如有一对情侣在时间重启之前紧紧相拥，那推演中的他们，也会从这个拥抱开始，系统将根据他们过往的性格去计算他们以后的生活，让概率去决定他们最终是会结婚还是会分手。

同样，艾芙蕾雅想为顾池打造，但还没完成武器，也小破游的推演中也会继续制作。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艾芙蕾雅，或者艾芙蕾雅没有这样的想法和动作，便不会有顾池手中的裁决之剑。

顾池等人之前分析布局时一直说的是人类文明至少经历了两轮循环。

其实不止，是至少三轮。且那一轮的艾芙蕾雅，未必也不是受到上一轮的循环影响，才生出为顾池制作武器的念头。

循环远没有一轮两轮那么简单，它就像一台有着无数齿轮的精密机器，一环扣着一环。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人类文明来讲，这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论之前经历过多少轮循环，只要在这一轮打破，那便只有这一轮会成为事实。

而人类文明这次能战胜愚弄，名单上的五个人，缺一不可。

“原来如此。”

艾芙蕾雅看着天上的顾池和凰姎，又道：“那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愚神已死，灾难也已渡过，她的正事已经办完了，现在该办私事了。

“在以前的循环中，我是不是也和这个家伙在一起？”艾芙蕾雅问。

这个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她独立要强的性子便注定了她不太可能去喜欢谁，艾芙蕾雅自己也知道这点，只有顾池是那个例外。

【是】

【根据系统计算，你和他成为夫妻的概率在99.99%以上】

小数点后的“9”是无限循环，这比亲生关系的染色体符合率还高。

没到100%，纯粹是为了保持严谨。

【悄悄告诉伱，你还是老大/可爱】

小破游接着道。

艾芙蕾雅微怔：“老大？”

她本来只是想通过小破游了解一下，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欺负过她多少次，是不是也老是电她，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但想想也对。

论容貌，她的初始魅力是10，不输任何人。

论家世，她是乐园的掌权者之一、西一区皇室的继承人，未来的女王，也不比谁差。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要做小？

以她性格，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做小。

不抢人都是好的了，哼。

此刻的顾池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只觉末日终于结束，浑身轻松，牵着凰姎地手道：“走，我们先下去。”

一直站在天上太显眼了，他不爱这么高调。

“预言家先生！凰姎姐姐！”

“你们吓死我了呜呜呜……”

幽幽子见两人回来，一下又扑进凰姎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只是这一次是开心。

情绪是会传染的，何况夏泠本身也不希望凰姎离开，一个没忍住，也加入进去，和两女抱在一块，只有真正处于生死离别的边缘、经历过心痛，才会明白身边的人对自己有多么重要。

唯有夏冷察觉出了一丝丝不对劲。

因为顾池正乐呵呵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三女。

虽然凰姎回来她也高兴，但这并不影响她作为剑修的敏锐直觉。

夏冷直勾勾看向顾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凰姎不会有事？”

顾池装傻：“有吗？没有吧？”

都是老夫老妻了，他这表情夏冷已经看过无数次，更加确定了这件事情有猫腻。

“你是故意想看我们哭，让我们伤心？”夏冷问。

“怎么可能？我疼你们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故意让你们难过？”顾池牵起夏冷的手，温柔地轻抚着少女的滑嫩的手背，“冷冷你误会我了，我是一心为了这个家着想啊。”

“你看，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人要学会正视自己内心的感情。”

“凰姎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你，你也很在意凰姎。”

“再回头想想平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大谁小，谁地位高，谁地位低，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们大家都在一起。”

“从今往后，你和凰姎就是真正的好姐妹。”

说着，顾池冲夏冷眨眨眼：“这也是你们自己说的，我都听见了，向来说话算话的清池仙子，应该不会反悔吧？”

夏冷：“？”

一旁的凰姎：“……”

这下不仅是夏冷懂了，她也懂了，夏泠和幽幽子也反应了过来。

这家伙先前在那握紧拳头浑身发抖，貌似很挣扎的样子，全都是演的！

愚弄之神自以为自己骗过了顾池，殊不知，顾池是在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他制造的生死难题去解决自己的家庭问题，这会儿大家全都已经真情流露，以后就是想吵都难。

“哇，预言家先生，你真的是个大坏比！”

哪有这样骗女孩子眼泪的啊！

那种危急时刻，预言家先生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幽幽子一边笑一边哭，心头则在偷偷思索……唔，好像她也是受益者？

如果连女神和神女之间水火不容的性格矛盾都能化解，这么听话的她，更是小问题了，那她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和预言家先生贴贴了？

夏冷一阵沉默。

凰姎也一言不发。

她们明明都知道是上了顾池的当，却又没办法。

话已经说出去，总不能真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她们自己都会觉得尬。

顾池趁机插嘴：“我有个想法。”

“反正你们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结果，不如换一种方式。”

不就是都想当姐姐吗？

那就当好了。

“从今天开始，每周一三五，凰姎夫人做大，我们都听她的，包括我。”

“二四六则由冷冷老婆说了算。”

顾池道：“你们一人当三天的姐姐，地位一样，时间上也很公平，怎么样？”

凰姎：“……”

夏冷：“……”

她只听说过轮流值班的，没听说过轮流当正宫的。

真亏这家伙想得出来。

夏泠却不干了，凶巴巴地看着他：“顾池你什么意思？”

“一周就七天，她们一人三天，我怎么办？”

“幽幽怎么办？”

真以为她们脾气好好欺负？

幽幽子弱弱地回应：“我没事的，我就做妹妹就行。”

夏泠：“？”

“妹你个头啊，笨蛋！”

夏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是单纯的当姐姐还是当妹妹的问题吗？

不是！

这本质上是顾池能不能把这碗水端平的问题！

这家伙今天敢扣她们的时间，明天就敢扣她们的公粮，必须及时遏制顾池这种厚此薄彼的渣男行径！

顾池憋着笑：“那给你也排个班，一人两天？”

夏泠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得一周一周的算？”

这又不是上班，没有工作日和休息日的区别，直接三天三天的往下轮不就好了吗？

顾池作思考状，想了想道：“也行。”

不能再行了。

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故意漏掉夏泠，是因为他知道夏泠一定会找他闹，长期受到夏冷压迫的泠妹妹一直都有个翻身做主的梦想，而找他闹的前提是大家都同意轮流做正宫，一旦进入到讨论每人几天或怎么计算周期的环节，便等于默认了他这套方案。

可以说，目前为止，一切都在顾池的掌握之中。

和谐美满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然。

人力有时穷，天道终有定。

顾池千算万算，没算到小破游会对艾芙蕾雅说她是大姐。

更没算到，末日这件正事结束之后，艾芙蕾雅便把自己的私事当成了新的正事。

艾芙蕾雅之前从来没问过顾池夏冷等人的事情，也没去管顾池到底有几个老婆。

当时的现实世界注定会走向毁灭，想太多没有意义。

她只知道自己喜欢顾池，便依着这个男人，本身她那时忙着为灾难做准备，也没太多时间去和顾池约会，所以没必要争什么，能借着谈生意的机会和顾池单独待一会就够了。

有那么一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意思在里面。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有大把时间。

该和顾池算的账要算，该争的也要争。

她可不是幽幽子那种甘愿放弃自己应有权益，甚至连名分都可以不要的小女生。

她虽不会明着去和夏冷她们抢人，那样有失风度和优雅，也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但她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夏冷等人明白，顾池不只属于她们，还是她艾芙蕾雅的男人。

于是。

当顾池还在和众女进一步讨论轮班正宫的相关方案、感慨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时，艾芙蕾雅那成熟的声线忽然从远处飘了过来，清晰地落入了顾池和夏冷等人的耳里。

“男人，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反悔。”

“今晚我会在船上等你，戴不戴你自己看着办。”

夏冷：“？”

凰姎：“？？”

顾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