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错的城市中，五个人走在喧嚣的街道上，耳畔充斥着沉重的摇滚乐，极具野性与活力的音浪带动着人们的荷尔蒙，真当深入霓虹绚烂的大街小巷，才知道这座城市带给人的冲击远比看起来更大。

它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夜店，用融入脏话的嬉笑、火辣暧昧的穿戴、随处可见的灯牌、广告屏，以及广告屏下半睁着眼、晃着酒瓶，表情迷离又满足的男男女女，来向他们这些外来者展示类嬉皮士、性解放、迷幻药等等独属于自己的赛博文化。

抬头看去，充满未来科技质感的摩天大楼密集而高耸，体现着这个时代发达的工业水平，同时，也象征着掌权者高不可攀的地位。

富人们在此享受生活，穷人们则被富人们享受，他们存在的理由之一就是凸显这个社会不可跨越阶级性，以满足权贵们高高在上的精神需求。

又或者放弃挣扎，依靠拾荒挣来的钱，买一些电子产品麻痹自己。

林梦瑜的逐光者公司就是最大的虚拟现实制造商之一。

顾池对这个技术还挺感兴趣的，在游戏里打游戏，可以为所欲为加为所欲为。

可惜林梦瑜没来，没人跟他聊这个话题。

他们出门之前动静不小，说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可林梦瑜全程没动静，好像真的睡着了。

倒是在电梯偶遇的周德荣和林珍“加入”了队伍。

在一个红绿灯齐亮的路口前，顾池脚步微顿，前面就是和“奥克蕾安莉”的约会地点了，他瞥了眼身后的四人，用很做作的冰冷语气道：“你们确定还要跟着我？”

顾池的微表情很足，这话明明是类似警告的语境，偏偏他目光又略微闪躲，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在佯装镇定，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得一匹。

林梦瑶也不拆穿，温和地笑着：“放心弟弟，姐姐不会牵连到你的。”

艾青：“等你没力气了，我可以帮伱推推。”

顾池：“……”

那你人还怪好的勒。

周德荣更是干脆装傻。

他们有跟着顾池吗？

没有的事，只是顺路罢了。

其实周德荣一开始是想溜的，个人模式啊，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都随时可能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噶一刀，更别说聚在一块儿了。

可转念一想，周德荣又觉得好像没有溜的必要。

他和林珍今晚出来当然不是真的为了偷情，而是想打探情报。

最初通过原身的记忆了解到自己有三个出息的晚辈时，周德荣是很兴奋的。

优势很大！

大侄女自己开公司，与拾荒者合作密切，掌握的情报绝对不少。

小侄女帮响尾蛇企业管理公司，业务能力出众，不用想都知道人脉超广。

最后一个帅侄子更是重量级，是企业高层的贴身男秘，天天被女领导喷。

作为三个社会精英的长辈，他想打探掠光者芯片的消息岂不是易如反掌？

周德荣都等准备这次出本后再填个非常简单了，结果侄子家出了俩玩家……

林珍过来找他也是为了这层关系。

林家虽是拾荒者出生，可架不住林子安父母的运气和眼光都好，时不时就能捡一些宝贝回来，被企业高价回收，一来二去累积了不少财富，加上两姐妹各有各的出息，如今在企业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林珍”本人其实是不太看得上这一家人的，很少来往，因为当初的她嫁给了真正的富豪，只是后来她不小心出了个轨，被扫地出门，才有了后面的苦日子。

原林珍一直没敢再去找前夫，前夫有没有再娶别的女人也不知道。

上流社会的人最讲究颜面，出了这种破事，没给她流放到地表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她要敢缠着不放，分分钟被丢出去。

这就导致现在的林珍也不敢轻易去找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林子安一家的头上。

她跟林子安一家的关系不怎么样，但周德荣夫妇跟他们关系好，于是她就去找了周德荣，想请周德荣帮忙搭个线。

那个时候林珍还不知道周德荣是玩家，只是对方热情洋溢地带她下楼找林梦瑜姐妹的态度，让她稍微有点怀疑，随后周德荣被林梦瑶诈了一波，她才确定对方也是一匹狼。

两人回去之后开诚布公，坦诚相待，真心换真心，决定结个盟，自己去找线索。

不然这局游戏没法玩了。

林梦瑶和艾青不可能帮他们，那叫资敌，何况在已经知道两女是玩家的情况下，给他们情报他们也不敢信啊。

身份的差距让他们开局就落后了两女一大截，这不努努力，指不定人家把任务做完了，他们都还不知道掠光者芯片是个什么东西。

也正是因此，周德荣感觉不用跑——两边都是两个人，2对2，打起来也不怕。

反正是原初模式，菜鸡互啄，人数不劣势就等于没有劣势。

虽说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差距，但在周德荣看来，除了榜单上那些真大佬一定有点东西之外，其他99.99%的玩家都差不多，而这只是一把100多属性的局，他还能排到顾渊、艾芙蕾雅、泡菜战神这些人不成？

特别是那个顾渊。

他已经被那个骚东西乱入过两次了。

两次都是团队模式，他就没查顾渊的属性，但全球排名第一，属性再低也低不到哪里去的，所以周德荣认为这两次排到顾渊都是乱入，再来一次就三次了，运气不至于这么差。

周德荣现在就关心林子安是不是玩家。

本来他和林珍的判断是一致的，林子安小嘴那么甜，表现又那么自然，真不像是个习惯了现代生活的玩家，只是对方大半夜的不睡觉往外面跑，又有点可疑。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林子安三人的原因之一，林梦瑶似乎也对林子安的身份有些怀疑。

另一方面，酒吧人多，各行各业的老哥都有，说话又好听，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周德荣和林珍走在最后，一双细精细精的眼睛在顾池屁股上滴溜溜地打转，企图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点端倪。

顾池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目光。

但他什么也没说。

精湛的演技不需要额外的解释，说一个字都多余。

因为即使他今天按兵不动，乖乖睡觉，或者真的去夜袭林梦瑜，这帮老玩家也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谁让他身边有两条明狼呢？

都钻狼窝了，被重点关注是不可避免的事。

顾池要做的就是改变他们的想法，从盯上林子安，到质疑林子安，最后信任林子安。

来到大鸟归巢酒吧。

顾池一推开门，比街上更热闹的喧哗与尖叫便扑面而来，这种感觉像是把铅从耳朵灌进了脑子，一瞬间产生的沉重感和嗡鸣令人目眩头晕，连听觉都短暂的虚幻了一下。

偌大一个场地挤满了人，头顶的宇宙球灯旋转着投射出几十股劣质光束，安装在四个墙角的矩阵射灯也忽闪忽闪，跟坏了似的，再衬上节奏感极强的重金属摇滚，将酒吧的气氛烘托得十分刺激热烈。

刺激主要体现在舞台上。

那里有一名穿着丝袜跳舞的兔女郎。

仔细看过去，会发现边上候场的表演者基本都穿着这种性感火辣的服饰，且清一色的全是女人，由此可见大鸟归巢是归哪个巢。

那妖娆的兔女郎往台下抛着媚眼，惹起阵阵吼叫，她半蹲的身子扭动着站起来，双手从脚踝一路摸到大腿，随后抓住腿上渔网般的线格，“滋啦”一声将自己的黑丝网袜撕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喔吼！”

“这丝袜真他妈白啊！”

“快给爷脱！”

“赶紧的，你不脱我可要脱了！”

场下的人们兴奋地吹着口哨，骂骂咧咧地表示自己爱看，这很致欲。

面对一双双混着欲望的贪婪眼睛，兔女郎眸子水波荡漾，好像要拉出丝来，她捏着自己的衣摆，竟然真的一把脱掉了自己的吊带上衣。

只见那丰盈多姿的躯体内，一个个零件环环相扣，拼凑构架在一起，组成一副机械骨骼，旋转的齿轮带动她的胸膛轻微起伏，模仿呼吸时的状态，而在胸膛之上，是两个圆润的铁半球，金属质感拉满，还带点岁月的锈。

没有白花花，有的只是一堆高度精密的零件。

顾池：“……”

众人：“？？？”“操，老子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去你妈的，耍我们玩是吧？还想不想开店了！”

“整你妈的烂活呢？赶紧给老子把真的端上来，不然我砸了你们这破酒吧！”

场下群情激愤，暴躁老哥破口大骂，直接将场内气氛推向了高潮。

顾池略感无趣，挤开人群走向吧台。

艾青似是看出他有点失望，语气诱惑：“喜欢这一款？回家我穿给你玩呗？”

顾池才不搭理她，对脸上纹着大波浪骷髅头的壮汉服务生说道：“我订了包间，A-7。”

壮汉看了看顾池身侧两个大美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兄弟艳福不浅啊。”

他指向右边一个很抽象的门，双开的门板上各画着一条腿：“看见那双腿没？进去之后右拐第一间，没有监控，隔音也好，你们放心干。”

林珍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敲了敲桌面：“给我倒杯冰水。”

壮汉：“要加料吗？”

林珍：“不用，纯净水。”

壮汉：“好勒。”

顾池瞥了眼林梦瑶，这个女人至始至终表情都很温柔，与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最后警告了一遍两女道：“别跟着我，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

大鸟酒吧的安保工作做得很好，有部分企业背景，否则奥克蕾安莉也不会把这当做他们的私会地点之一。

只要订房的顾池不想让人跟着，林梦瑶等人就绝对进不去，这样他才好把自己的机器人老婆放出来办事。

林梦瑶似乎也明白这点，笑着道：“好，我们在这等你，你注意安全。”

她其实没有什么想问奥克蕾安莉，下午聊天时艾青提过奥克蕾安莉很反常地不让林子安碰，从那时起，这个女人在她心里就已经和玩家划上了等号。

但也不排除她这个帅气的弟弟在撒谎的可能。

记忆中林子安经常半夜出门，不稀奇，下午又和奥克蕾安莉吵了一架，今晚约一炮和解和解，逻辑上也说得通，只是林子安出门前的表现，让她感觉这个男人藏了东西。

换成真正的林梦瑶，也许就懒得管了，可她是玩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舞台上，机械兔女郎已经下场，换了个比基尼美女上台扭动腰肢。

这次布料比较少，应该不是立绘欺诈。

旋转的光束照出人们梗着脖子叫喊的模样，他们一边骂一边看，酒吧的烂活并不能影响他们对下一个美女的期待，毕竟生活就剩这点东西了，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

见顾池进入VIP通道，周德荣垂下头，在林珍耳边大声道：“我去打探打探消息，你盯着点林子安。”

林珍点头：“行。”

周德荣捞起袖子混入舞池，直接举起双手，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开扭。

哪里女人多他就往哪里钻。

说不好是在打探什么。

艾青要了杯红酒坐在吧台旁，看着重新关上的一双腿轻轻笑了笑，拿出手机玩起来。

林梦瑶的选择和他们不同，她不认为在这里坐着能等到奥克蕾安莉。

“我去下洗手间。”林梦瑶道。

艾青善意提醒：“小心别被吃豆腐。”

酒吧的洗手间很多时候都不分男女，全看有没有人喝醉。

但林梦瑶并没有真的去洗手间。

她走进人群避开艾青的视线，一时没看见工作人员，便随便找了个人问：“你好，请问这里有后门吗？”

男人脸颊酡红，一身酒味，扭头看见一张温柔漂亮的脸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嘿嘿道：“美女，你喜欢走后门？”

林梦瑶柔声道：“是啊，后门比较安静，没什么人。”

男人一听说没人更兴奋了，这不是在暗示他吗？

“走走走，我带你过去，我也喜欢走后门。”男人情绪高涨的给林梦瑶带路。

他好几次想去抓林梦瑶的手和腰，都被林梦瑶轻巧地躲开。

连续失手的男人露出一个嗔怪地表情：“都认识几分钟了，还害羞，淘气！”

林梦瑶微笑道：“还没到地方呢。”

“马上了。”男人迫不及待地加快脚步。

他路过一条走廊，领着林梦瑶从酒吧后门出来。

当门被关上的瞬间，喧闹声迅速褪去，夜色仿佛又重归于寂。

这是一条狭仄的小巷，两头都堆放着垃圾，墙壁筑得很高，挡住了摩天大楼的轮廓和大半光影。

它的隔壁就是昏暗的贫民区。

这座城市的天堂和地狱，只隔了一堵墙。

一条生命是死是活，也只隔了一堵墙。

“美女，我们……呃！”

男人还想着今晚有福了，哪知刚一回头，便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颈项上同时传来一阵窒息的剧痛。

他下意识捂住脖子，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中往下流。

男人脸上原本的淫意荡然无存，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把很普通的水果刀，血液顺着刀尖滴落下来，落到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女人好看的眉目与唇角，依然挂着温柔的笑。

“下次不要再随便调戏女孩子了，好吗？”

“咕噜咕噜……”男人想说什么，张口却是一嘴血泡。

林梦瑶拿出纸巾擦拭水果刀，任由男人在自己身前倒下。

她不打算处理尸体。

在这个压抑的时代，死个人再正常不过，没人会去调查什么。

林梦瑶擦好刀，将染血的纸巾盖在男人眼睛上，便迈步走到门边，安安静静地背靠墙壁，抬头欣赏起被霓虹照亮的夜空。

直到半个小时后。

“嘎吱。”

酒吧的后门被人从里面推开，铁门与墙壁形成直角，刚好将林梦瑶挡住。

一个人影步伐匆忙地走出来，好像有什么急事，连门都没关。

她的背影相对娇小，看上去很年轻，显然不会是奥克蕾安莉。

林梦瑶柔声叫住她。

“妹妹，你怎么穿着子安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