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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臣

作者:意迟迟 | 分类:言情 | 字数:68.2万

第080章 一个梦

书名:不二臣 作者:意迟迟 字数:2099 更新时间:2024-10-10 15:10:05

姜氏接过来,一眼没看,口中便道:“不错,就这身吧。”

倚翠怔了一下,想问一句,却看见了躺在那不动的太微,顿时暗叹口气,应个是退了下去。

屋中变得寂然无声。

这深沉的夜色,似乎笼罩在人心上。

过了好一会,姜氏才转过身,将手里的衣裳递给了太微:“去换了吧。”她一个字,也没有回答女儿方才的问题,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太微坐起身,抓住衣裳,当着她的面,换了一身。

姜氏看着她,穿着自己的旧衣,竟朦朦胧胧从她身上看到了两分自己过去的影子。姜氏原以为,太微同自己生得没有小时候那样像,可现在看起来,还是像的。

只是那个她,不是现在的她。

姜氏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太微拉住她的手,一面自若地钻进了被窝里。

她并没有再次发问。

可那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姜氏心头。

姜氏躺在了女儿身侧。

母女俩的头发,散乱的,在枕头上交错在了一起。像经络,像命脉,像不可磨灭的骨肉亲情。

姜氏很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她张开嘴,却不知从哪里说起才好。

说真话?说假话?还是一半一半,真假掺杂?

这个时候,姜氏听见太微忽然问了一句:“娘亲,您不知道您是否爱父亲,那您……爱我吗?”

姜氏闻言如遭雷击,轰隆一声炸响在耳畔,几乎令她难以呼吸。

她讷讷地道:“我怎么会不爱你……”

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她如何会不爱?

可太微转过身来,侧躺着,望向了她的脸,轻声道:“娘亲,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想要知道真相,想得快要发狂。

今夜见过薛怀刃以后,她更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切。

当年她和他,不就是因为那成堆的秘密,而渐行渐远的么?

他们初遇时,分明是两个假人。

假的他,和假的她。

互相隐瞒了真实身份,以为只要不去回溯往事,便能重新开始。

可事实,从来不是如此发展的。

太微的左手,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她凝视着母亲,一瞬不瞬,郑重地道:“我想要知道真相。我也有权,知道真相。”

那一切,是源起。

是因。

纵使不能改变,也好过迷茫不知。

太微说完,便不再言语,只看着母亲,放轻了呼吸。

她像是不存在般的安静。

姜氏也转过身来。

母女俩面对面地躺着,两双眼睛互相对视着。

太微的眼睛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姜氏的眼睛里,却是翻江倒海的惊天大浪。

角落里燃着的灯,渐渐黯淡了下去。

谁也没有睡意。

整个万福巷,都寂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氏终于开了口。她似乎笑了一下,但笑意太淡,转瞬即逝,一时之间竟叫人不知如何分辨真伪。

她像是笑了。

又像是没有笑。

太微以为自己眼花了。

姜氏道:“你想知道什么?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我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肯见你?”

“我知道您为什么不肯见我。”

姜氏闻言,笑了一笑。

这一回,太微看清楚了。母亲的确是笑了,只是那笑容,苦涩至极,比哭还要难看。

太微叹口气,徐徐道:“您担心自己会再次犯病,若见了我,没准哪天就会又伤了我。”

她小时候不明白,如今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为人父母的心情呀……

她对母亲道:“您胆小、怯懦,事事惶恐,事事担心,不敢见我,也不敢出门,可现在您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长到足够承受一切的时候了,您实在不必再担心我。”

然而当她说完以后,姜氏脸上的神情,却比先前的更要难看了。

仿佛太微的话,她一句也不相信。

仿佛太微说的那些字眼,全是虚假没有力量的。

她紧紧闭着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承受不了!”

那样的场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栗。

太微朝她靠近过去,伸出手,拥抱住了她。

这个年纪的太微,已同姜氏的身量差不多。

她的臂膀,并不比母亲的纤细瘦弱。

她的拥抱,是有力而温暖的。

姜氏埋首在女儿肩窝,颤抖着,颤抖着,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太微轻轻拍着她的背,在昏暗中慢慢地道:“娘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不必姜氏接话,她已自然地说了下去。

“我呀,前些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男人。”

姜氏无声地痛哭着,忽然身子一僵。

太微却不管也不问,只继续轻拍着母亲的背,继续轻声说道:“那男人呢,生得可真是好看。我头一回见他,就在心里想,天呐,这人长成这样,哪有姑娘见了他能不心动的。”

“就算他穷得要死,也无妨了。”

太微笑起来,温柔动人,眼神清澈像头小鹿。

她的心,亦好像还在如初见那般,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您知道么,您的姑娘呀,脸皮厚极了。他说他喜欢我,我就想,那可不,我这么好,谁能不喜欢,就是他这样的也不能例外。”

“后来……后来我就高高兴兴地嫁给了他。”

太微的手搭在了母亲的后背上。

母亲的眼泪,已经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身旧衣,散发着时光暧昧的香气,叫泪水一泡,便更是浓郁。

陈旧的芬芳,在太微的话音里缓缓流淌。

她蓦地,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可那大概,真的是个梦吧。梦醒了,我就一点也想不起那份高兴了,只是满心难受,满心想要大哭。”

“但是娘亲,为什么我一想起那个梦,就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太微紧紧贴着母亲,低下头,叹息道:“明明只是一个梦不是吗?梦醒了,就该忘了,不是吗?”

她没有答案。

姜氏也没有。

良久,姜氏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女儿,声音沙哑而哽咽地道:“你父亲他,在娘亲的梦里,数年前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