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一走出病房，明森就向他们问道：“说说看，今天怎么都来了。”快言快语的刘颜彩抢着回答：“今天晚上市广场上开职工大会，我们报个到就开溜了，现在我们厂的人，就剩老许还在那里规规矩矩坐着，嘻嘻嘻。”刘颜彩得意地说完笑着走近病床前，伸开白嫩的手指插进他们厂长，乱蓬蓬并已枯槁的头发丛里，把它们轻轻梳理整齐，又把他折进衣服内的衣领翻出，抹抹平整。

“你们这些投机分子，不好好在市广场听报告，都偷偷溜来医院，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明森半嗔半开玩笑地批评他们。“这几位同志是新进厂的吧？”他指着站在人群后面几张新面孔问。

“是的，我们的队伍扩大了好多。”刘颜彩把新进厂的叶群爱、蒋潘锋、马世卓、董显南等推到前面。明森伸出瘦削的手握着他们的手：“欢迎你们成为厂里的一员。” 蒋潘锋握着他的手：“周厂长，工厂师傅们每天都在说您。”“噢，说我什么呢？”明森好奇地问，微笑看着大家。“说你对厂里的贡献，说你的领导艺术，说你不怕苦，不怕累……”“哟，这是夸我呢！我还以为我不在厂里，他们就放肆地说我的牢骚怪话。这几年对他们要求这么严格，不怨恨我，不说我的怪话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他们还说我那么优秀，其实我哪有这么优秀啊！”他病态的脸上显出一丝羞涩，不好意思的表情。“嘻嘻嘻，呵呵呵，哈哈哈。看老周幽默的。”一拨笑声差点又要暴发。明森急忙摇摇手，几名女工赶紧捂住嘴。

“老周，厂里就要投产了，大家都想你回厂里和我们一起看着我们的产品产出。”方管新恳切地说。“是啊，是啊，到时你回厂里和我们一起看着我们的产品产出。”大家祈盼地望着他们厂长的回答。

看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庞，明森揺了揺头：“唉，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你们看我这脚还能走路吗？”明森吃力地伸了伸已肿胀很厉害的双脚。“产品生产出来了，到时拿来医院给我看看就行。”

“这样吧，我们向修理厂借一辆汽车，我和陈根树，洪大胜用椅凳将你抬下楼，你坐汽车回厂里！”吴起刚转动起脑筋。“这样很麻烦啊。”“不麻烦，只要你和我们一起看着我们的第一滴产品，从蒸馏管里滴出，再麻烦我们都不怕。这个时刻是我们大家多少年的盼望，经过了多少坎坷曲折，尤其是你为了它呕心沥血。如果这个令大家兴奋、激动的时刻，你不在厂里和我们一起看着第一滴产品产出，大家心里都会有遗憾，不是滋味。”

“起刚，不要这样说，好像你们厂长我，是个大功臣似的，其实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那份工作，厂里能有今天都是大家的努力。”

“哎呀，老周，你和起刚不要在这里温良恭俭让了，我们就是希望你和我们一起看着第一滴产品从蒸馏管里流出。”方管新恳切地望着他们的厂长。看着他们祈盼的目光，明森不忍心拒绝：“好吧，等出产品那天看我的身体状况再定。如果能保持这个状态，不怕我是你们的累赘，我就尽量回厂里。”

莲子穿着那件青色斜面襟衣服，手提倒扣着的饭盒这时出现在门口。“阿姨。”大家不约而同招呼着。群爱上前接过了莲子手里的饭盒并调皮地揭开饭盖：“哟，老周今天晚饭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