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昏黄油灯照着莲子炒菜笑盈盈的脸庞。她把锅里最后一锅铲菜铲进缽碗里，对在灶膛下坐着咿咿学语的露露说：“妈妈炒好菜了，叫爸爸吃饭啰。”说着把菜端到靠墙的小方桌上，撩起衣襟揉抹了下手里的水渍，朝里间屋洗澡寮，欢快地轻声喊：“明森，洗好澡了吗？吃饭了。”

“洗好了，来了。”说话间明森提着空水桶甩着一头湿漉漉厚密黑发，从里屋洗澡寮笑着出来：“这一桶热水啊，差点把我皮都烫熟了。”

“走这么远的路，水要热些才能解乏，快坐下吃饭，你一定很饿了。”莲子说着接过明森手里的空桶放在水缸旁，拥他在小方桌前坐下，两碗米饭端上了桌。回头抱起露露一同坐在小方桌前。把放在小方桌上油灯芯往上挑起些，小方桌刹时亮了很多。看着大口吞饭的明森，她心疼地夹起一筷子黄鳅干焖酒酿辣椒放入他碗里：“知道你很饿了，饿了也要夹菜吃呀。”明森回笑着问：“莲子，我饿了这吃相是不是很难看。”“你说呢！”她抿嘴笑着反问。

“明森，那次我和青芬、秀华、兰英在你们军政干部学校玩得真愉快。”她意犹未尽地在脑海里重现那晚的情景继续说道：“那晚你们说的汽车、工厂、楼房、电灯、电话真的会来吗？以后我们来虔江城就不用走路，坐汽车二、三个钟头就能到？”

明森肯定地点点头：“汽车、工厂、楼房、电灯、电话以后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有的。但目前我们最迫切要做的事，是解放全中国，南方还有好些个地方没有解放，我这次就是回来告诉你，我们军政干部学校要随着部队再往南走，去解放那些还没有解放的地方。”

笑容在她脸上消失了，她怔怔地看着明森：“你要远走？”“是的，我和佟青、字荟、升澜都要随部队远征，去解放全中国。”

“明森，你不要去，你走那么远我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莲子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坐在她腿上的露露被她大声喊叫的声音吓得大哭，紧紧抱着她的脖子。

“莲子，你冷静，冷静，听我给你说哈。”明森把吃着的半碗饭放下，把妻女揽在怀里，伏在莲子耳边轻声细语动情地说：“莲子你要懂得，我现在已是军人，是革命军人，军人是做什么的？军人就是冲锋打仗的，就要听军令，军令如山，我们到西南去所面对的是一项项艰巨的任务。放下武器的国民党军队，需要我们去改造；遍布城乡的土匪武装，需要我们去清剿；旧政权需要我们去接收；新的人民政府需要我们去建立、发展、巩固；残破的城乡经济需要恢复；广大的人民群众需要我们去发动。我们还要建设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修马路，盖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些事情也是你喜欢的，但要谁去做呢？当然得要我们去做，所以你一定要支持我，不要阻拦我。”明森软和的声音里带着没有商量的余地，英俊的脸上透着坚定神情。

莲子怔住了，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妻子，他忙又补充道：“我有空就一定会写信回家，让你知道我在外的一切，免得你牵肠挂肚，扯心揪肠的。”

莲子知道再争辩也改变不了丈夫的决定，沉默了好一会儿讷讷地说：“明森，我知道，你决定了的事情，谁也阻拦不住，就是拦住了你人，也拦不住你的心。我更知道你们现在做的事是你和佟青、字荟、升澜盼了很久的。为了现在做的事，乡公所的乡长你都不当。”

“为什么说我的莲子聪明呢，稍点拨下就懂。”明森吁了口长气，笑着松开了揽着妻女的手。“你就是会哄我。”莲子哭笑不得。

呆呆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现在该做什么。她背起露露，拿出家里积攒到的鸡蛋全部煮上；用大木瓢在箩筐里舀出几木瓢花生，剥好，用油炸上；又从瓦罐里倒出腌制好的辣椒酱。东张西望地在家里各个角落里搜寻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明森可以带的会落下，她要明森全部带上。明森没有阻拦，刚才的争执，妻子已退让了，这次自己要退让。只是说：“你拿这么多东西，部队要行军打仗也不知能不能带。”莲子固执地回答：“可以带的，如果部队不让带，你可以和佟青、字荟、升澜他们一起吃。”“这是肯定的，每家拿来的东西我们都是大家一起吃，甚至是整个寝室的战友一起吃。”明森继续扒着饭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