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行挑脚人出现在山岭横排小路上。这其中一行，是清迈叔挑着两口大缸走在前面，牛牯和木林挑着的大缸里多放了两个罐。莲子绳索里揽着几个罐走在他们后面，软硬适度的扁担在他们肩上一掂一掂地扇起风，像一行飞行的大雁互借着扇起的风力前行，每人扁担的一端挂着一个用洗脸巾盖着的四角竹篮，里面装着他们路上吃的午饭。

挑上这道山坡，就该吃午饭了。他们把挑着的担子定在右肩，左手抓住一棵棵松枝干攀着上。一个不小心，木林宽大破旧的裤腿被山坡路旁一蔸簕蓬棘刺缠上，挑着两口大缸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攀住松树枝干往上走，他咬咬牙猛地抬脚，用力把被簕蓬棘刺缠住的裤腿从簕蓬里扯开。“嘶，嘶，嘶嘶嘶。”裤腿从簕蓬棘刺里扯了出来，但裤腿却被撕裂开了，从裤脚边一直撕到裤腰，露出半边屁股。簕蓬棘刺上留下几片裤腿破布。

“唉，终于上来了。”清迈叔放下担子，从裤腰带里抽出旱烟袋疲倦地坐在将要返青的草地里。“莲子呢，莲子还没有上来啊？”清迈叔心慌地站起，朝坡底下望去，只见莲子还在坡底下攀着松枝干一步一颤抖地往上走。她本就瘦小的身子这时越发显得瘦小。

“牛牯，你去接下莲子，等她上来我们今天就在这吃午饭。”“好。”刚放下担子的牛牯转回身又朝坡底下走去。清迈叔转过头看着露出半边屁股的木林，笑笑指着不远一处茅草凹里：“这么不小心，裤腿又被扯烂了，你去那里脱下裤子蹲着，等莲子上来让她给你缝补缝补。”木林撩起撕开的裤腿捂住半边屁股，尴尬地朝茅草凹里走去，清迈叔跟在他身后。

莲子缝连到最后一针，用牙咬断线，习惯地在膝盖上抹抹平：“木林这裤子太破烂了，只能缝连到这样，先将就穿一下，等回到家找几块旧布再缝补整齐。”

捧着冰冷缽碗吃饭的清迈叔右手提起莲子膝盖上缝连好的裤子，递给同样捧着冰冷缽碗，大口吃着饭的牛牯说：“你快给木林送去吧，光着屁股够冷的，莲子你快吃饭。”

“好。”莲子答应着掀开盖在四角竹篮上面洗脸巾，从里面拿出几条煮熟的冷番薯。“莲子，你又是带的番薯当饭吃啊。”清迈叔看着一口一口吃着番薯的莲子心疼地问。“嗯，清迈叔，我喜欢吃番薯。”“不是喜欢吧，莲子，挑脚是力气活，很累人的，要吃米饭，肚子里要有油盐进去才有力气。你这样光吃番薯没油没盐进肚怎么熬得住。你不要太省，太亏待自己。”“清迈叔，我不是亏待自己，我是很喜欢吃番薯。”

“这你骗不过清迈叔，谷子都卖了给明森做学费了吧？”“没有全卖，留了些等明森回来吃。”莲子吞下一口番薯回答清迈叔。“唉，等明森读出书来，你就好了，就可以享福了。”“呵呵呵”莲子呵呵笑着回答：“明森喜欢读书，就让他读，如实在攒不齐学费，我就照我娘生前说的做，就是卖几丘田也要让他读完。”

“莲子，你对明森真好！我们走吧。”清迈叔把空了的碗砵放进四角竹篮重挂回扁担头，又说：“挑脚就是苦，歇都歇不得，冬天挑脚出一身汗，北风一吹刺骨地冷，夏天挑脚热得人恨不能扒层皮凉快凉快。”

街上店铺骑楼下，莲子掏出一块干干净净的四方形青色旧布，小心翼翼包好四个铜板。“莲子，包得这么小心啊。”“要小心啊，清迈叔，这是明森的学费呢，真怕给丢了。”“呵呵这是啊！明森的学费要小心包好，不要弄丢了。”清迈叔看着莲子小心包铜板的样子呵呵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