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儿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到底是山林长大的孩子，反应自然不慢，早在问菊惊呼的同时，她已经足下使力，运起轻功往门口越去，与此同时，紫澜苑内亦有许多人飞身出来，下一瞬，两拨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难解难分。

幸而这是紫澜苑的后门，只是一条人极罕见的小巷，才没有引起任何慌乱。

姚媚儿成功飞身至问菊、菊影身旁，转身一看，人数上已是敌寡我众，倒也不急着往里走，只希望他们能生擒一二，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对她“不能活捉便格杀勿论”！

——姚氏，还是昭阳公主？！

“媚儿，你还是先进去吧。”

直到慕慎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姚媚儿才发现慕慎安不知何时下了马车，大约是她看得太入神，所以完全没注意到。当然，也是因为：“大哥，没想到你的轻功居然这样好。”

慕慎安无语了片刻，道：“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这些人眼见活捉你不成，只怕要发狠了，你还是先进去吧，若能活捉上一个两个，自然会送到你面前。”

虽然这样的打斗场面着实精彩，但姚媚儿也看到那些人为了顾及她们几个弱质女流，一直有些束手束脚，便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媚儿这就进去了——若是大哥问出些什么来，一定要告诉媚儿。媚儿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对媚儿的这条小命这样感兴趣。”说罢，与问菊、菊影一同往里去了。

“姑娘小心！”

槐木的一声暴喝令姚媚儿下意识回头，却看到几枚暗器呈品字形向她飞来，暗器速度太快，姚媚儿自觉根本躲不开，于是身体居然直愣愣的僵在原地！

——姚媚儿脑中一片空白，她仿佛清楚的听到了暗器破空而来的呼啸声，分明只是瞬息，她却好像过了许久——亦或许是因自己回头偏转了身子，深知暗器已不可能射中要害位置，瞬息之后，姚媚儿居然做好了挨上三枚暗器的准备。

“叮叮叮！砰砰砰！”

仿佛只是刹那之间，姚媚儿看到身旁的问菊突然出手，几道银光从她袖中飞射而出，几声清脆的金属交接声后，厚重的门上传来一阵利器入木的声音，姚媚儿缓缓转回身去，便看到半开的后门上出现了四五个洞，虽然未将门打穿，却一眼就能看清是什么东西深深嵌在了里面。

直到被问菊与菊影一左一右架着走进蘅枝苑，姚媚儿犹未回过神来。

姚媚儿的功夫确实不够看，但并不代表她辨不出旁人功夫的好坏。

方才那三枚暗器由一人射出，攻势凌厉，却能保持住品字形直射而来，由此可见那人定是暗器高手，却被问菊后发制人，用暗器一一打偏落入门中，这份功力……

“问菊姐姐……”姚媚儿坐在卧榻上，有些麻木的接过了问菊递给她的茶杯，“媚儿竟不知问菊姐姐有这样好的功夫。”

问菊的神情与往常并无分别，依旧是得体温柔的笑意，纤纤十指也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温婉柔弱，若不是亲眼所见，只怕姚媚儿绝不会相信，问菊居然是个身手不俗、擅用暗器的高手。

问菊轻笑：“姑娘谬赞了，不过是学过几手暗器，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功夫可谈不上，否则上次昭阳公主来时，奴婢也不至于护不住姑娘了。”

姚媚儿倒是没想起这一茬，问菊却似很怕姚媚儿误会她当初是为了藏拙使她受难，于是自己先提了起来。

姚媚儿眨了眨眼：“问菊姐姐哪里话？即便问菊姐姐制得住那些人，也是不能轻易动手的——昭阳公主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即便姐姐的功夫比昭阳公主身边那些人都要好，若是让昭阳公主不痛快了，功夫再好又有何用？”

菊影领着小丫鬟们送了几盘糕点进来：“姑娘饿不饿？用些点心罢，都是姑娘素日爱吃的。”

姚媚儿转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菊影来：“问菊姐姐擅长暗器，那菊影姐姐擅长什么呢？”

菊影轻笑：“奴婢自然是擅长伺候姑娘了。”

姚媚儿抿了抿唇。这个不能说么？也是，今日若不是情况紧急，问菊又怎会出手？可是大哥的别院为什么养了这么几个高手，却委屈她们扮作侍女？

——或者换个说法，大哥别院里伺候的丫头，为何都是顶级的高手？丞相之子固然身份尊贵，可焉需谨慎至此？

姚媚儿眯了眯眼，看向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轻声道：“这院子里的人，不会个个都是高手罢？”

问菊笑道：“哪里来这么多高手？奴婢擅暗器，菊影擅轻功，院子里有几个粗使丫鬟拳脚功夫不错，也就这些罢了。”

这些罢了？问菊能后发制人截住那几枚暗器，就说明她于暗器造诣上比那个放暗器的此刻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菊影的轻功又会是什么样水平，那些粗使丫鬟的拳脚功夫又能以一敌几，又怎会是轻描淡写便能够描述的？

但这是大哥的秘密。她不过是个暂住的过客罢了，今日被她知晓这些，也只是机缘巧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她又凭什么去窥探旁人的秘密与底牌呢？

——现在想来，当初昭阳公主要强灌她毒药时，那宫人的手中的药丸为何突然掉了？若紫澜院的仆人都只是普通人，当日大哥与秦王又怎能来得如此之快？

虽说当初险些去了半条命，但她们若强行救人，恐怕失去的还要多。权衡利弊，是谁都会做的事，她又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又怎能过分苛责？反正后来一切都好，此时又何必庸人自扰？

想通这些，姚媚儿笑得毫无芥蒂：“媚儿实在有些累了，就在这榻上歪一歪，若是抓住人问出些什么来，姐姐们只管叫媚儿起来。”

问菊笑道：“这是自然，姑娘且歇着吧，奴婢们就在外边候着，姑娘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婢们。”

姚媚儿摆了摆手：“姐姐们自去忙吧。媚儿什么事都自己做得来。”虽然在紫澜院住过的时间不短，但姚媚儿只将问菊她们姐妹相处，却从来不以主子自居，力所能及的事，还是习惯自己去做。

“好。”

问菊与菊影携手出去，姚媚儿躺在她上，开始闭目养神。

虽然她之前因事发突然反应不过来而有些犹疑，但此时却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姚氏的人。

昭阳公主就算因方才失了脸面而生气，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埋伏好这么多人，何况昭阳公主根本不知道她的全名！而这些人大约是因为她易容，一时不敢确定，却又知道她会易容，所以才会出其不意的叫她名字，依据她的反应来判断是否是她。

姚氏要抓她，这不难理解，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居然还下了不能生擒便格杀勿论的命令，这样急切，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以今日这帮人的实力，若要生擒她，再多布置一阵，等她去望江楼时再埋伏她，未必不能成事，只是最近她一直蜗居紫澜院，何时会出门似乎遥遥无期，今日早上又是毫无预警的出去了，他们定没有准备，所以才会埋伏于此等她回来，由此可见，姚氏耗不起了。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姚氏走投无路，便意味着师父与秦王得胜不远。何况今日她又从大哥那里得到了姚家主病重的消息，再佐以此事，那这消息绝不会有错。

想到这里，姚媚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姚文远的样子，虽然头发依然有泰半是乌黑的，但独属于老人的腐朽之气已经遮掩不住，听说已是近八十岁的人了，一只脚已然跨进鬼门关，一命呜呼也不过瞬息之事。

虽说盼望一个老人早登极乐实在不应该……但是他要是活着也实在太能祸害人了，而且一想到师父对这位祖父的态度，就可以想到他当初是如何对师父的，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不如就此病逝，否则他将事情闹得更大，即便师父高调“投诚”，当今皇帝陛下日后又想起姚氏之乱，万一翻旧账怎么办？

——所以，姚家主这病不如重一些的好！也可使天下早日太平，苍生免遭涂炭！

许是这大半天先是做菜忙了一上午，后来又被弄进宫里吓得几度心惊肉跳，姚媚儿身心俱疲，原本只是想闭目养养神顺便等消息，谁知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姚媚儿醒来时觉得有些口渴，便自行起身倒茶喝，走到桌边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张信笺，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皆是死士。”

字迹是问菊的，大约是进来时看到姚媚儿睡着了，不愿意吵醒姚媚儿，又想让她第一时间知道，所以才写了字条放在桌子上。

“死士……”姚媚儿将这四个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才将信笺放回桌面，“这么恨我做什么？真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