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是你们亲生的吗?
作者:谷夫 | 分类:都市 | 字数:113.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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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李坤兴与五洲生隙
李坤兴到五洲跟生父说,过几天要去加拿大办件跨国大案,民事案,当事人要求保密,签了保密协议,不方便说。时间不会短,进展顺利的话半个月,加上回到浦东机场还要14天隔离,一个月算快的。
尤茂昆说,嗯,我就不问太多了,应该是大案,否则你不会辛苦跑到加拿大的。祝你顺利,你也知道,家里也有好多事,你办好就回。特别是那只对赌协议。
李坤兴是知道的,最近五洲诸事不顺。公司利润最大的特高压线缆销售这块,不知什么原因销售急剧下降,新订单不增,好多老客户合同到期转买别家产品了,逼得五洲要么降价要么不再续约。尤茂昆觉得要下决心上新项目了,也就是要上新的科技产品。目前看只有花价钱购买科研成果一条路了。
企业都知道“不创新毋宁死”的道理,但如何创新、获得前沿技术,这些年来五洲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路径。说起来不外乎三条路径:自主科研创新、与科研机构合作、直接购买新技术。现在的特高技术6年前花了1.5亿向上海一家科研机构直接购买的,取得15年专利独占许可,开始3年效益很好,近两年拥有这种电缆生产技术的多了,效益下降了,但还是比传统产品的利润要好多。这些年五洲也多条腿走路,每年投入研发不少于5000万,以为有现场试验的优势会出成果,但感到杯水车薪,实验室的投入惊人,关键科研设备被国外卡脖子,远超预算,只能作罢,切身体会了巨资打水漂的感觉。还是走与科研机构合作或直接买技术的老路,但科研机构的要价也越来越高,特别是成熟技术,买不起。不够成熟的虽然便宜又有风险,搞得办企业像赌博一样。李坤兴提出是否用对赌方式,类似律师办案的风险代理,即五洲作为投资方与融资的科研机构签对赌协议,双方合作新成立一个公司,未来公司的运作、收益达到某种程度,则双方采取股权回购、现金补偿的方式,共享盈利、共担风险,就是赚钱了大家分,不成功的话你研发单位也没什么收益,甚至要倒贴一部分。开始尤茂昆并不欣赏这种方式,因为嫌成功的话五洲得利比例太小,因为研发单位认为既然要我担风险就要享受将来可能收益的较高比例。具体多少比例双方还在谈,谈判上尤董有经验,李坤兴负责草拟协议。
李坤兴说,尤董放心,对赌协议已经拟好,我在国外,沟通也方便,微信和邮箱都可以的。
要离开这么长时间,李坤兴是内疚的。倒不是因为五洲给他一年30万要服务费,而是当初说好慢慢减少律师业务把工作重心放在五洲,直至做五洲的高层领导,可现在却在节骨眼上外出至少一个月。这是有原因的。如果在五洲干得很顺,李坤兴也不至于这样,不就是一桩大案吗?一二百万乃至三五百万收入算什么,比起五洲的发展,眼前是小利而已;问题是,李坤兴对五洲不像刚来时那么有信心了,对自己能发挥多少作用也存疑。他觉得五洲远不是现代企业,弊端重重,而难以改变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生父。一个多月前,生父要求他担任行政总监,他说再等等,等关系转过来名正言顺。其实李坤兴是知难而退,无意高就,因为听尤董的意思,让他担任行政总监后,要执行尤董的设想,如何的激发五洲员工的激情,改变五洲人的面貌。尤董举了上海那个连锁理发美容企业的例子,说也要能做到那样。这与李坤兴的理念不符,李坤兴认为那是洗脑,不但对员工洗脑还对消费者洗脑和欺骗,这样的价值观不可取,也不一定能走长。他李坤兴做行政总监的话,要使企业法制化、制度化、规范化,培训也是理性的,双向交流的,用人是因人而异的,特别是他认为与其花大力气提高现有员工的素质,不如目光向外搜寻人才,要改变一个人是很难的,一个人是不是人才、是什么样的人才,是其天生的基因决定的,后天很难改变,或改变的量有限。
与生父理念差别这么大,生父又是要他人在其位,只是执行生父的意志而已,根本没有工作创造性,这有什么意义?他无法做到五洲员工那样唯唯诺诺,唯上是从。有个性有思想的人都呆不下去离开了。讽刺的是,尤茂昆总说五洲要做“有思想的企业”。
五洲的确是有思想的企业,不过这是尤茂昆一人的思想。
尤茂昆是无所不能的。他除了工程师、会计师、律师的专业不能插手,像行政管理,HR,员工培训他全在行,且最有见解、最厉害。所以这些部门的员工没有独立创造性,挨骂也最多,奖金也比技术岗位低。其实李坤兴认为这些岗位的技术含量并不低。
李坤兴也有离开五洲之心了!所以眼前的大案当然不能放弃,并且去加拿大是一次好机会。加拿大华人多,上海的律师同学还委托他考察扩大业务,所以这趟出行时间不会短。
原先的到上海的同学所里做律师的想法冒了出来。他想这次出差回来后与生父好好谈谈,如理念不合就分手。这同谈恋爱是一样的。
纵然是亲父子,合不来也是客气分手,不然可能连亲情也没了。
到上海去,还可经常看望母亲。还可离开江小涓。
身世被曝后他与江小涓就没了来往。在公司也会碰到,彼此免不了偷偷看一眼,有时目光会交上,他昂头轻叹息,她低眉凝霜。但需要正常交往的时候他们都很正常。没人能看出他们曾经有过短暂相恋。
李坤兴想起泰戈尔有一首著名的诗,叫“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什么,而是什么,一连串的,像唱歌中的“鱼咬尾”。又像是接龙,全是生活中的意象,语言美好,感情伤感。
他不由想,他与江小涓的距离,是诗中的哪一种?好多种符合的,最像的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而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彼此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星星之间的轨迹,而是纵然轨迹交汇,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而诗中的“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而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也正是他们关系的写照。
他们还是做“鱼与飞鸟的距离”吧,“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他要逃到没有她的世界。
原来诗歌的美好、共情是要以受众的情到至深、痛入骨髓才能体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