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贺连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病房之中，一个中年男人眼眶有些红肿地坐在她的右侧。

贺连晨刚要起身，却发现手被别人握在手里。她这才转头，看到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林新，也总算是放心了下来，但是却又有另外的事情要面对。

“行了躺着吧。”中年男人看到贺连晨第二次想要起来的时候，终于有些无奈地开口，“你们啊，一个为了爱情大雨天去找红丝带，差点搞得残废，一个为了爱情，险些成了胃穿孔。你们还真是厉害呢。”中年男人说完话，拍了拍自己端坐的腿，然后露出了点点笑容。

这笑容，这脸颊的酒窝，反应有些迟钝的贺连晨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叔叔。”虽然声音有些低，不过反正是反应过来了。

林新此时也笑，握着贺连晨的手更加的紧了。贺连晨此时回握住他的手。这一瞬间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永恒。

即便沧海桑田，他们终将记得今时今日。

“林新伤得那么严重，不在家在养病去了哪里？”贺连曜看了看表，有些疲倦，所以打断了叶小蔓的话，此时，叶小蔓看了一眼贺连曜，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去林新家了。”

贺连曜冰冷的脸上瞬间被笑容覆盖，此时，叶小蔓看着他的微笑，竟然不知道她应该如何面对。所以，佯装不见。

复仇让他们再也没有资格谈论真爱，因为她不是因为爱他才在这里。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而已。

“小蔓。”贺连曜温柔地拥紧叶小蔓的身体，仿佛这样便能够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她走不了，他也无从逃脱。

他们像是被诅咒的两个人，贺连曜此刻却愿意承担这样的诅咒。只要能够留住她，他愿意付出一切。

不过，也不过是此时的想法而已，他不可能为了她放弃一切，如果可能他当初也就不会为了母亲，一定伤害自己才肯罢休。

也不会在公司出现危机的时候，选择和叶晓梦结婚。他有太多的东西都放不下，所以即便他最爱的人是她，那又如何？她始终抵不过他心中的帝国。

那样一个事业为重的男人，怎会轻易改变自己？

叶小蔓含笑，并不回答贺连曜。贺连曜也并未等待着她的回答，就静静地拥抱着她，很久之后才感觉胳膊有些酸疼，但是却依旧还是不想动，他怕扰了现在这份宁静安逸，混合着叶小蔓身上的香水味让他觉得幸福。

“有多远的距离，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陪伴着我呼吸……”依旧还是熟悉的旋律，叶小蔓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存着这首铃声，那个时候，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恶作剧，却都成为两个人的习惯。

她未曾改变，他亦没有更改。他们原来还有如此多的回忆。他们之间依旧还是有守护住的回忆。

不过，他再爱也不过如此。

“晓梦。”铃声响了良久之后，他才放开叶小蔓的腰，起身去接电话。她听不到他具体在说些什么，不过她也明白不过就是一些解释不回家的原因吧。叶小蔓一笑，不甚在意。

几分钟之后，贺连曜从远处回来，手机已经黑屏了，他笑了笑，表情依旧冰冷，没有解释什么，不过继续拥抱着叶小蔓。

他们都很默契地不提起那个让他们分开的女人，他们都将最大的伤疤，他们都以为，这样便能够给两个人更多的可能，这样他们便不会觉得疼痛。其实，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黑夜降临，贺连曜拉着叶小蔓出去吃饭。车子七拐八拐的，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了。叶小蔓下车，贺连曜跟在她的身后，两个人走到了酒店的门口，这酒店她从来没有来过，也是如果她来过，叶晓梦也一定能够找到了。

她可没有忘记，她现在是见不得人的。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站在这样一个卑微的位置上，等待着他偶尔的眷顾，她没有想到她竟然还甘愿守着他一个月的约定。

明明已经放弃了，已经知道要牺牲掉的爱情，她却还是在期待。真是奇怪，又矛盾的感觉。她知他不会像沈浩一样付出全部的爱。

她什么都知道，却不懂自己这颗矛盾的心。

扬起头，她还是现在的她，再不是那个献出自己全部爱恋的叶小蔓了。很多年后，她懂得了保护自己。她懂得如何让自己觉得轻松，而不是一个人痛苦，不过，她却讨厌这样的自己。

“走吧，我今年新发现的一家酒店。”贺连曜拥住停住脚步的叶小蔓，一用力，叶小蔓便已经迈开了步子。

她犹记得，曾经他冷声说自己发现一家不错的酒店的时候，她就开心的手舞足蹈，然后不分时候，不分地点的，拉了他就走。

那时，她总没心没肺地走在前面，都没有仔细看身后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无奈地宠溺，还是冰冷不愿？她没有注意。

“贺总，里面请。”私人会所，会员才能够进来，所以服务极其周到。贺连曜点头，身材匀称的礼仪小姐便已经带着他走到了包间之中。

他依旧还是没有变，总是喜欢事先准备好了一切。她不说话，微笑落座。贺连曜也入座，“先上茶吧。”

礼仪端庄，声音温婉，笑容娇美，“好的，贺总稍等。”然后目光有些嫉妒地落在了叶小蔓的身上。若是以前，她叶小蔓遇见这样的情形，她一定会吵着贺连曜让他想办法将这个女人请走的。

他也不过宠溺一笑，但是再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些人却真的不见了。她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不过贺连曜却一直宠着自己。

想起从前总是太多感慨，这些经年的感慨也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心。她此刻，想要就这样和他在一起了。

“连曜，我想喝大红袍。”叶小蔓低头盯着在杯中旋转的竹叶青，缓缓地开口，贺连曜一愣，她一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竹叶青淡淡的竹香味，但是，如今却已经有了自己的习惯了吗？

思考了良久之后，贺连曜才艰难地点了点头，然后拿起自己面前的竹叶青，仰头喝了一口。他在掩饰，掩饰一他们都没有办法提起的分离的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故事，他们都有了自己的改变，也渐渐有了自己的习惯。人总还是会变化。

叶小蔓再这个时候不发一言，心中空荡，其实，何必呢？何必强调了自己的习惯，不过是一杯茶，喝了能有什么关系呢？

但，她不甘心，她的心在叫嚣，她要让他觉得痛苦，觉得悲伤。不知道，不明白，她，晃了晃脑袋，之后，才轻轻地开口，“算了，不换了。”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一丝丝的后悔。

贺连曜却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依旧冰冷，声音却温柔，“换了吧。”话音落了，贺连曜起身，招呼了刚才的礼仪，沉静冰冷的声音，“换，大红袍吧。”眼神有些飘渺，带着更多的沧桑。还有经年的悲伤。

“好的。”礼仪脸上出现了红晕，贺连曜却对此没有什么感觉。目光也从来不留给礼仪。

叶小蔓摇了摇头，他贺连曜是一个实际的人，他从来不会因为你长得漂亮就和你在一起的，他需要一个帮衬，像是叶晓梦这样有叶家支撑的女人，才有资格和他走在一起。

她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却不想不过是这样一个身份也是有很多人排队的。她现在倒是应该感谢，她排在了队首。

嘲弄一笑，叶小蔓觉得有些悲凉。

贺连曜此时从包间门口退了回来，俊朗的面容上依旧还是冰冷。叶小蔓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也并不觉得奇怪，是以，连他眼神深处的不甘也错过了。

“小蔓……”沉默了良久之后，贺连曜才开口，却知应该从何处开口。好像只有这样喊着她的名字，她才属于自己，她才不会离开。

他找得心力交瘁，他知道她向来明白，却依旧还是不肯挑明，他们就这样绕在十里云雾之中，没有落点，看不到真实。

“连曜，你不舍得的。”叶小蔓眉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声音平静疲惫。

但，叶小蔓知道贺连曜一定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果然，贺连曜身躯一僵，双眼悲凉地盯着气定神闲喝着大红袍的女人。她总是看得明白。

此刻，他痛恨，她的明白。是啊，他不舍得，但是她却不明白为何他不舍得。因为他不想她跟着他吃苦，他觉得此生她收受的苦够了，已经够了，不应该再受苦。

可是，如果他失去了一切，他就再也没有办法保证她的生活了，所以他不能放弃。不过，这些他永远也不会告诉身边的女人。

一室寂静，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一顿饭吃的是七零八落。叶小蔓觉得气氛压抑，所以草草地放下了筷子。此时贺连曜也觉得如同嚼蜡，也便放下了筷子。

并肩走出了包间，刚一出门，一个从容随雅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叶小蔓的眼中。她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心不由自主地紧张。

沈浩浅笑，温柔的目光始终都在叶小蔓的身上，仿佛这一方天地里，除了他们便已经没有旁人了。

离叶小蔓还有一米距离的时候，沈浩的手却向贺连曜伸出了手。贺连曜也伸出了手，冰冷的声音，“好巧，沈总。”

沈浩却不假思索的回答，“不巧，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