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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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十二姐调戏永柏
有人抬起了头,而永柏,却好象一下子蔫了,三天没有出门,就在家中睡觉。
“跑!”元斌突然一拍案子,叫了起来。
永敏和定庆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元斌,永敏是满脸的惊愕,而定庆是好象不相信元斌会说这样的话。
永柏则是好象是听不到元斌在说什么,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永敏、定庆、元斌来看永柏已有多时了,大伙儿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永柏,大伙儿明白着永柏的心情,怕说错什么,大伙儿就在房里默默地坐着,永柏是侧面往床里面睡着,假装睡着。
“跑,”元斌站起来,低着声音对永敏和定庆说,“此处不容人,自有容人处,永柏不是有个舅舅在梧州吗?在梧州做什么的?永柏可以带秀英落梧州,投奔舅舅,还受什么他族法约束,或者过昭平种木薯,再不回来了。“
“这也行?”定庆问。
“怎不行?”元斌说,“埋骨何需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你们李姓人不是有人先搬迀到仁义冲、黎塘冲、全村、牛角冲,才有仁义冲,黎塘冲、全村、牛角冲那几支人马吗?戴屋的荣敏,不是两公婆在昭平种木薯吗?现在不是过得好好的?我们村的蒙姓,初时两公婆来,为你们李姓人种田,后来你们李姓人给一个地方让他起屋,蒙姓人就在我们梅令村定居下来了,还有,听过人家评《水浒》吗?武松打了人跑了,武大在当地呆不下去,就从青河县搬迁到阳谷县。”
元斌说着,神情是洋洋得洋,定庆也对元斌露出佩服之色。
“正知其一不知其二,嘿头不知嘿尾,”永敏却冲着元斌“嗤”个一声,“你元斌以为武大从青河县搬迀到阳谷县,人家是空身去的?人家也有官府证明文书,证明你武大身份籍贯,是哪儿人姓甚名谁,否则谁知你是杀人犯还是放火犯?而且武大在阳谷县落脚,在当地还得有保人作保,否则武大有朝一跑了,人家能问边个?评书不说武大的证明纸没保人,你猪脑子不会想?我们李姓人迀到仁义冲、全村、牛角冲、还有一个黎塘冲呢!难道人家是偷跑去的?一样得有**证明,有保人,村保人保,一个不落,否则谁敢留你?你二伯承寿一家在昭平种木薯,你以为没有书证保人人家就会给地他种?永柏投奔舅舅,在舅舅处住三、二天可以,住十日半月也没问题,若要长住下去,而且要找分工养活自己,虽有舅舅作为保人,也得要有证明,村证区证,否则哪个敢给活你干?不怕你是私舅舅合谋算计他的?蒙四当初两公婆来到梅令,你以为没有官证保人我们李姓人就会收留他了?恒才老豆不知调查过蒙四两公婆多少次才敢收留人家呢!正睡熟不知堂开,你不见就是行讨路过梅令村的,人家也有张证明纸,你要询问,人家随时拿给你看,现在永柏若和秀英跑路,你元斌帮开具证明?”
元斌正为自己的话得意,以为是什么高明言论,不想话刚落,就被永敏“嗤”了,他一下子就被永敏的话塞住了,他明白自己的话说得浑了,永敏确实是说得有理,他所知道的,听他四爷福元说过,蒙四当年两公婆来到梅令,就是有证明纸,而且是福元公作的保人,恒才老豆才敢收留蒙四他们。他不甘心被永敏塞塞住,但他看了永敏一眼,却又找不到话耒应对永敏,他的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大伙儿又一阵沉默。
大伙儿是不知道的,永柏也想过跑,就和秀英姑奔了,但正如永敏所说的,没有村证区证,没有村保人保,能跑去哪?和张姓人一同跑的,和秀英姑一同跑的,树祥公哪会为你开具证明?没有树祥公证明纸,**又哪会你在证明纸上加上官印?没有证明纸,如何能在异乡异处落脚?族法下了,张、李两姓禁了婚姻、绝了来住,和秀英姑好又好不得、跑又跑不了,这正是永柏所苦恼的。
这时,门响了,是茂海婆推门进来。
元斌还为方才被永敏塞塞的事尴尬着,见茂海婆入来,就赶赶说要回家了。
永敏、定庆见元斌说要回家,也站起身来向茂海婆告辞。
“不坐多会?”茂海婆客气地挽留。
“不啦!下次再坐。”元斌说,三人就出去了。
茂海婆看了看睡在床上的永柏,叹了口气,在床沿坐下,心痛地对永柏说:“柏儿,妈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有什么办法。族规又不是我们订的,是族上订的,我们还能怎样?”
“妈,我没事的。”永柏说。
“哎!”茂海婆几乎要哭出来,说,“妈没有读过书,不懂事,你爸读书也少,没有本事,日后就指望你了,你可得振作啊!族规都这样订了,我们就忍吧!”
“他们打他们的,”永柏不服气地说,“又关我和秀英什么事?我又没有动过手,秀英也没有参与。......”永柏说到这儿,就把话打住了,不是他说不下去,而是他心中那份倔强让他不想往下说下去,不能和秀英姑交往了,在他心里的那种悲伤他是一定有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甘屈服的气质又充斥他的身体,他记得八爷树寿公和九爷树禄公,为争屋地也是打架了,但两人的孙子还不是常玩在一起?昨天他还听到树福公的孙子狗剩和树禄公孙子八儿在外面打旋子(打旋子,梅令村儿童玩的一种游戏,用木头做成的旋子,形状象市面上卖的陀螺,放转地地上,另一个人用旋子去打,看能不能将转着的旋子打倒在地而且自己打出的旋子还要在地面转着以定输赢,此游戏有些危险性,旋子经常砸到围观的小朋友脚上甚至额头上,痛、出血,所以,随着新玩具出现,现在这种游戏已没人玩了)的声音,为什么人家的孙子能玩在一起?大概是没有打死到人,但他听过过<<三国>>评书,三国时魏、蜀、吴还不是打生打死,诸葛亮三兄还不是在三个不同国家效力?而且在超贤公大生日那天,他还听人说过,共产党的八路军和日本兵打仗,打得这激烈,死不知多少人,然而一个八路军将领还不是救了两个日本小孩?国与国打仗都不关个人的事,两个姓族打架就关系个人的事了?如果秀英姑要来挖“俭德公墓”,当然得和秀英姑划淸界线,但秀英姑什么也没有做,这有关秀英姑什么事?为什么李姓人要禁止他同秀英姑交往;他也没动手打过张屋人,又关他什么事?他只是作为枪队队长出现在械斗现场,但那是他不愿意的,而且他和他的枪队并没有开枪、更没有伤人,这能算得什么?为什么张姓人又不允许秀英姑同他交往,这些都是他不甘屈服的。他的眼前又浮现出秀英姑那张熟悉的面,他觉得他本来可以和秀英姑在一起的,可是现在在他和秀英姑之间立了一堵无形的高墙,那就是族法,无论是李姓的还是张姓的。
“话虽这么说,”茂海婆一脸的无奈,“可我们一户人家,哪能同一族人对着干啊!”
“难不成真会捉我去浸猪笼?”永柏倔强地说。
“那例不会,”茂海婆叹了一声,说,“但人家会开除我们出族,没人租田与我们耕了,人家也不充许我们自己的田开水放水经过人家田头了,我们耕什么吃什么?我们有事也没人近了,人家门不让你进,路不给你行,你就只能搬走,但我们又能搬到哪去?”茂海婆说着,泪就下来了。
永柏不说话了,确实,母亲说得实在,一户人家,哪有力量同一族人对着干?继续和秀英姑交往,违犯了族法,人家不至于用猪笼浸你,但人家会开除了你出族,你就会在村中待不去也轻易去不了哪,这样生生就煮死了你。
永柏虽然还没有见过有谁被开除出族的事,一般来说,只有伤风破俗的人才会被开除出族,因而少有发生,也就少见,但他是听说过的,东平有两个姓王的,一男一女,搞上了,伤风败俗,被开除出族,马上就被赶出了村,此后不知下落。她去看过大戏,还听说过北京有个杨月楼的,就算为慈禧太后唱过戏,见过太后,被开除出族了,第二天屋也被人拆了。
**禁止民间"浸猪笼",但禁止不到开除出族是禁止不到,被开係出族了,所有的人都针对你、孤立你,就算人家不赶你走,你在族中也住不下去了,你也轻易找不到地方去。
“起来吧!”茂海婆终于抹了抹泪,对永柏说,“到山上斩担紫荊木回来。”
“斩紫荊木做什么?”永柏问。
“包粽子呗!”茂海婆说,“五月节了,包些粽子,让你老豆拿几条给你细佬送去。”
永柏的弟弟永松当时在藤县读书。
永柏这才想起,端午节快到了——在梅令村,端午节也叫五月节,同样,仲秋节也叫八月节,端午节有包粽子的习惯,家中有老人有小孩的,就算家中无米,借也要借几斤来包,否则,老人还好,小孩子嘴馋,见别人吃,就眼定定的望,那样子,做父母的见了,多是不忍的——虽然离端午节还有十多天,但确实有人准备紫荊木了,紫荆木斩回来,好天要晒两日晒干,没好天要多晒两日,晒干了烧成灰,用灰滤水,再用滤到的水浸米,然后包成粽子,这样做成的粽子就叫“灰水粽”,灰水粽粽不但香脆,而且耐藏,在五月节这样的热天,也能贮上多日。永柏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或父亲去斩过紫荊木了。
茂海婆说到永松,永柏的心里又多了一层忧虑,若真被开除了出族,人家收回了田地,自己家中那几亩薄田也不能开水放水耕种了,家中都没吃了,哪来弟弟的学费?
永柏也愿意包些粽子给弟弟送去,毕竟五月节粽子同八月节月饼,属应时之物,过了今年就要等下年才能吃到,而且他又想到秀英姑,他想秀英姑或者也去斩紫荊木,有可能会见到她,虽然他也明白这种可能是多么渺茫,但他既然想到这样的可能,他就起床了,他的脑子里出现着这样的图画:他见到了她,她也看到了她,两个人就远远地望着,他想哭,她也想哭,但他不敢再走近她,她也不敢过来。
永柏拿着一把钩刀,就上办冲岭去。
张李桥塌了,张屋人入山,最近的路就是从西路口到办冲岭,秀英姑如果出来斩紫荊木,最有可能就到办冲岭那儿。
永柏拿着钩刀直上办冲岭,沿路果然见到早已有紫荊木被人家斩了,只留下木根。
在办冲岭并没有见到秀英姑,相反,永柏见到了十二姐。
十二姐正在一坎根下斩紫荊木,无意间抬头看见永柏过来,就直起身招呼永柏,“ “永柏,”十二姐满脸笑容,“你也来斩紫荊木。”十二姐见永柏刀拿钩刀,已猜到了八、九分。
永柏公看着十二姐灿烂的笑,也就不得不笑,说:“是啊!难道不许我来。”
“许,谁说不许你来了?”十二姐说,“只是这里的紫荊木早被人家斩完了,你来迟了。”
“不会吧!”永柏心不在焉地说,“紫荊木要得多少,会被斩完了?”他的目光在四周地看,他希望能见到秀英姑。
“我找了这久,”十二姐努力地要使永柏相信她的话,“才斩得这些儿。”
永柏公这才留意到十二姐的脚旁,摆放着一些斩好了的紫荆木,不是很多。他又留意地看看四周,果然没有发现有大棵的紫荊木,有紫荊木的地方都只留下被人斩了的痕迹。
“哪儿还有紫荊木斩?”永柏问。有紫荊木的地方,秀英姑才有可能在那儿。
“入冲肚窝里看看吧!”十二姐建议说。
于是永柏就要入办冲岭窝。
“过来帮帮忙。”十二姐却又叫住永柏。
”帮什么?“永柏问。
”帮扎紫荊木,“十二姐微仰着粉红的脸,挑逗地望着永柏,说,”我扎不结实。“
永柏只得走过去,跳下土坎,帮十二姐捆绑紫棘木。
十二姐把紫荊木揽抱近来,永柏把紫荊木聚好,放在脚下压实,然后用藤草结扎成束。
”找秀英姑的吧?“十二姐突然对永柏狡狤地笑,问。
“不是。”永柏慌忙地说,脸“刷”地红了。
”嗤!”十二姐火辣的目光象看穿了永柏的心似的,”口不对心。“
永柏不答话了,低着头把紫荊木捆好系紧,绑得两捆,不过不算大捆。
”是找秀英姑的吧?“十二姐又问,一双秀丽旳眼晴紧盯着永柏。
“都说‘不是’了,要怎么说?”永柏不敢正视十二姐的目光,就把脸让过一面。
“不承认就算,”十二姐无所谓地笑了,将两捆紫荊木用竹挑挑串成担,又请求永柏,“帮我上上肩。”
紫棘木担并不重,永柏不多用力就把紫棘木担举上十二姐的肩上。
十二姐大胆地将肩膀向永柏靠过来,头上的秀发就要拂着永柏的脸。
永柏突然感到一阵目眩。十二姐穿一件白底红花衬衫,汗湿已将那衬衫贴在身上,胸前的那两堆肉山一起一伏的,那发着汗香的气息直钻进永柏的肺腑,使他气急心跳。
但他还是把紫荊木担放上十二姐肩上就闪开了。
十二姐见永柏有点侷促的样子,在心里直笑,但看到永柏闪开了,她也就站定把担挑好。
“斩紫荊木就入冲肚窝,”十二姐朝永柏嫣然一笑,说:“找秀英就过望楼岭,秀英不敢入冲肚窝的。”说完,十二姐又朝永柏调皮地眨了眨眼,挑着紫荊木走了。
永柏相信了十二姐的话,冲肚窝很荒,也僻,又时常有人将夭折的婴儿孩儿埋那儿的,秀英姑应该不敢入去。于是他转过望楼岭。
望楼岭也叫望佬岭。相传很久以前,梅令村有一男一女,男的姓张,女的姓戴,自小靑梅竹马,就在两人正要成为夫妻的时候,男的族人和女的族人因为争抢田水起了争执,打了起来,男的族人就不许男的聚女的,女的族人也不许女的嫁男的,男的就郁郁得病死了,被埋在世塘背,女的就夜夜上到望楼岭,盼男的回来。后来,那女的也死在望楼岭上,死时还面向着世塘。后人就也叫望楼岭为望佬岭。
但在望楼岭顶,永柏四下张望,但并没有见到秀英姑,永柏就又转过凤凰岭脚。
在凤凰岭脚,永柏也并没有见到他希望见到的人。
永柏绝望了。石子洲张屋的人还会去哪里寻紫棘木?紫棘木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永柏年年上岭斩紫棘木,知道这附近,就这些儿地方最多紫棘木了。在这儿没有见到秀英姑,说明秀英姑并没有出来,或者是永柏出来的不是时候。
永柏就在凤凰岭脚斩了担紫棘木,又砍了根杂木做肩担,然后挑着紫棘木失落地从望楼岭那边儿回村.
经过梁屋,在梁屋晒场边又见到十二姐。
“怎么?”十二姐站在路的中央,拦住永柏问,“没见到秀英姑?”
“没。”永柏如实地说。
“叫我一声‘姐姐’,我帮你找到秀英姑。”十二姐侧着头,戏虐地对永柏说,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永柏。
“不如叫你一声‘奶奶’可好?”永柏突然地笑了。
“好你个头。”十二姐生气地一甩辨子,闪过永柏就走。
然而没走几歩,十二姐又回过头来:“今晚月出时分,有人约你在张屋莲塘见面,你爱去不去?”
“谁?”永柏不经意地问,但他的心还是提了一下,他好象预感到十二姐所说的人是谁。
“去了你就知。”十二姐诡异地一笑,朝永柏扬了扬她秀丽的脸,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