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军事 | 字数:34.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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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风云突变
第二天,永柏醒来,阳光已经从窗口投射进来,落在床对面的桌子和桌子底下,窗外的沙梨树的影子就隐隐约约地在桌子边上和桌子底下的地面上闪动,,望出去,树上的沙梨果子己经有拇指头大小了,二只一孖,三只一挂,如绿色的珍珠,很是可人。
但永柏并没有心思要去看外面的沙梨果,他不知自己是饿醒的还是真的是睡够了醒的,他感觉自己的肚子很饿,而且还有一股酒气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这让他更是饿的难受,外面的沙梨果子虽然可人,但还不能採吃,不是因为釆摘不到,而是确实还没长熟,还吃不得,他就把眼在房间里看,房间里并没长物,一桌一凳一床和两个瓦罐而已,桌子很是破旧,驳迹斑斑的,桌面上反叩着一个竹筛儿,桌子边头一条长凳,凳头有两个瓦罐,不知里面盛着些什么,他躺在一张三板床上,也很破旧,蚊帐上补着几个布丁,他发觉自己是躺在元斌的房间元斌的床上,一只黄色的猫在窗台坐着,在眯着眼看他,也不知道那只猫是在享受着阳光还是在关注着他,他也没心思要去理会那猫,他细细地去想昨夜的事,昨夜听说张屋又来人了,他的心情就很不好,他就拼命喝酒,终于醉了,他觉得困,想伏在台面歇下,后来就不淸楚自己是怎么会睡到元斌的床上的,他记得自己好象是呕了,而且好象还有个人在服事他,他就侧身望落床前地面,地面上有明显的火灰痕迹,证实他昨夜觉实是呕了,而且确实有人在服事他,但他不知道服事他的人是谁,他就细细地想到底是谁,他肯定不会是元斌,元斌昨夜并没有在家里睡,虽然他在昨夜的意识是模糊的,但那一点他是清楚的,那么服事他到底是十二姐还是承业婆呢?他想着应该是十二姐,他清楚地记得他们猜码时,承业公和承业婆已经去睡了,并不知道他喝醉了,只有十二姐陪着他们到猜码结束,那么就应该是十二姐服事他了,他就一下子感到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昨夜无节制地喝,让十二姐看到了他的狼狈了。
“她会不会去告诉秀英姑?”他又这么地想。
十二姐若将此事告诉了秀英姑,他想着自己必会被秀英姑数落。
他又想起昨夜又梦见秀英姑了,他就细细地去想梦中的情节,突然他就害怕起来,他害怕梦中的一切会是一个预示,预示那一切都会是真的 。
于是他就坐了起来。
那猫儿转身跳出了窗外走了。
他这才留意到桌面竹筛儿里面盖有东西。
他仔细地看,阳光也正好有落在竹筛儿上,他看到竹筛儿里面盖的是碗碟什么的,他就好奇地下了床,过去掀起那个筛儿,看到里面放着一大碗鱼粥,还有一个碟子,碟子里有些青菜,碟面上还摆放着一双筷子。
他明白着粥里的鱼是昨夜吃剩的,他想一定是十二姐为他做好并端进来的,如果是元斌回来了,一定会入房叫醒他,而如果是承业公或承业婆为他端粥入来,一定是把菜放进粥里。
他也明白了那个猫,之所以在窗口里看着他,一是想吃到那鱼粥,但见他睡在床上,又不敢跳下来, 二是又舍不得走,因而就待在那儿,注视着他,看他怎样,见他坐起,这才始得走了。
他又听听外面,没有一点声响。
“一定是等不得我醒来,都出去了。”他想。
“元斌昨夜是在哪儿过夜呢?”他又想,“是在永敏那儿还是定庆那儿还是雄业哪儿?”
然而他确实是饿了,他就端起粥来,喝了一口,烫凉合适,咸淡也正好,他就把那碗粥吃了,也吃光了碟里的菜。
收拾碗筷,他又想起那猫,他就把鱼刺鱼骨都泼出窗外 。
他把碗碟筷放在筛里刚要端出去,这时就听到炮声,而且是事炮,而且是紧急事炮,是在竹山顶传来的。
这是兵来匪到的信号,也是紧急召集民团的信号,他赶忙放了筛儿,就冲出去。
房门没锁,厅屋门没锁,大门是锁着,但在里面能够打开,他打开大门,出到外面。
突然他就觉得奇怪,既然是事炮,既然是紧急事炮,既然是兵来匪到,为什么不见有人跑有人叫。
没有见到人跑,他就不知该跑哪去,是跑去祠堂还是跑回竹山顶?
民团早有指示,兵来匪到,炮楼方面一面坻抗,其余民团成员凡在村在家都到祠堂拿武器加入战斗,但此时各方炮楼都没有声响,连人也不见跑动,他就一时不知所以。
这时终于有人跑来,是李姓的茂永、永柱。
“快,”永柱喊他,“去袔堂。”
跑到“李氏祠堂”,门开着,已有人到了,而且有人陆陆续续地到,永敏和元斌也到了,开始有人问怎么不见动静,各处炮楼连狗也不吠一声。
这时茂荣来了,对大家说:“这是李姓人的事,其他姓的人都回去吧!”一面掏锁匙开仓库门,看得出,茂荣的神情很是着急。
大家这才注意到,梁、黄、戴、蒙各姓都有人来了,定庆也到了,蒙姓在梅令村仅一家,蒙二狗子也来了,就是没有张姓的民团成员到来。
茂荣这么说,梁、黄、戴、蒙各姓的民团成员开始退去。
“怎么回事?”有人又问。
“张姓人来挖‘俭德公墓’了,还带有枪来。”有人说。
“岂有此理?”有人就义愤填膺起来。
“哪个报的讯?”又有人问,
“永康佬。”有人答。
于是大家都知道是永康佬报的讯,也相信永康佬报的讯,却不知事实是怎么一回事。
兆延公一行是昨天下午申时时分才到梅令的。
兆延公一行三、四个人,扛六、七把洛阳铲,从朝早出发,经大新--大安--武林,在武林过渡,上旺村,到丹竹,足足走了大半日,下午才到梅令,此时平南线的张姓人先到了,但东平、兴华线的张姓人还有人未见到来,兆延公记着张六儿所教,入了张屋,顾不得路途劳苦,邀大家先到“俭德公墓”看看,春祺公、春瑞公就带着兆延公等人经竹山顶入瓦窑坪,一行有十多人。
登上瓦窑坪顶,已是日落时分。
太阳从西面的山头上二、三丈高的地方直照过来,照得人的眼睛有些发刺。
兆延公果然借来一个罗庚,他从布袋里把罗庚取了出来,对大伙说了六儿的所教,大伙都觉得有理,有二、三个也寻过墓穴安葬先人的,更是兴奋。兆延公就持好罗庚,开始立向,有人在身边指点着,春祺公看大伙摆弄了一阵,想到什么,就说:“曾听李姓人说过,他们俭德公墓是正对‘龙戏三珠’格局。”
没有参与摆放罗庚的人就顺着俭德公墓方向而望,果然是“龙戏三珠”,越看越象,没得春祺公提醒之前,大伙没觉察什么,现在经春祺公这么一说,大伙这才看出味儿——但见瓦窑坪洞婉延向北而出,确象条龙一样,西面的竹山顶、庙背岭和东北角甘子崖下的自岭,就象三颗明珠在龙的三条脚下,确实形象。
这时,兆延公等人也找准了“坐巳向亥兼丙壬”方向,大伙儿发觉,方向竟然是和俭德公墓向档一样。
大伙儿就按向档找最平稳位置,这才发觉,瓦窑坪顶上也不是平,顺“坐巳向亥兼丙壬”向档是左低右高,之前不觉,现在感觉到来,坐巳向亥兼丙壬,最稳妥的就在俭德公墓界内,前低后高,左右平稳,都被俭德公墓碑界石圈围住了。
“原来定墓界也有考究的,不是中意划多大就划多大,”有人说,“是不让别人觉得能葬就葬近来。”
“那也要拳头够硬才行,”有人说,“梅令村李姓人在附近人口最多,才霸得这大地方。”
“他们葬这墓时人口不算很多吧!”
“但那时他们也有名望了。”
大伙边说着就入到俭德公墓碑界内,在碑界内东相西度,这儿象是安稳,那儿又象是安稳,然而大伙七嘴八舌,在墓前感觉太陡,在墓后又感觉有点后仰,在左面感觉左边斜了,在右面又感觉右边有点倾了,渐渐地,大伙就聚到俭德公墓拜台上了。
“难道真会在这个位置,在人家的墓里?”有人就不由地说。
大伙就在俭德公墓拜台上前张后望、左顾右昐,有人干脆就站上墓门上,更是认真地看,越发觉得俭德公墓之地稳然妥当,前有瓦窑坪垌正好放脚,背靠步阳崖正好为障,左右荒木岭老鹰岭按手,高低适宜,确如一张太师椅,俭德公墓就好象端坐在太师椅上,又加上前望“龙戏三珠”,越看越觉得此处龙气升腾,象是真能见到有股气浪从墓中升起一样。
“好墓!”而兆延公不由地叹,“果然是座好墓!”
大伙明白着兆延公是叹俭德公墓,也跟着叹,有人就说:“如此好墓,难怪不许别人乱动。”
春瑞公听着别人赞叹俭德公墓,突然地说:“听李姓人说过,他们的俭德公墓穴名就是‘金牛顶角’。”
大伙儿都不由地把目光投向俭德公墓上,都不敢轻易地说话了,因为大家心里明白,‘神牛抵角’和‘金牛顶角’意味着什么,只不过是地师对墓穴的称谓用字不同罢了,火明公再次被证实确有可能是在俭德公墓墓内。
“现在佐证表明我们的火明公是在人家的墓界内,”兆延公,“明日我们就在人家墓界外寻,寻到更好,若寻不到,明证也证明我们的火明公并不在人家的墓界内,我们就更有理由同李姓人说话了。”
没有人反对兆延公的话,兆延公叹了口气,又说:“我是真心不希望张、李两姓有什么圢斗的,张姓人不缺义勇之士,李姓人也不缺血性男儿,若有打斗,双方必然惨重。”就将茂池在平南救他的事对大伙说了,大伙听完,无不唏嘘不已。
晚上,各地的张姓代表都到齐了,晩饭后又开始开会。会议得出一个结论:就依兆延公所言,明天在瓦窑坪上“俭德公墓”碑界外周边小心寻找,寻遍瓦窑坪,若找不到火明公,又去和李姓人协商。
会散,各人散去,只剩下兆延公和春祺公,春祺公还问兆延公说:“大哥真相信有可能会在人家的墓界外找到火明公?”
“但愿地师点穴偏差大些,能让我们在人家太公墓碑界外找到火明公,此事到此为止,不用两姓干戈。”兆延公无力地说。
春祺公默然。
春褀公也何尝不愿在“俭德公墓”碑界外能找到火明公,但他也知道,地师再有偏差,也不可能相差太大。
“凡事尽力而为,”兆延公见春祺公面容暗淡,也安慰春祺公。
张姓人是考虑到点穴地师不同,可能存在偏差,但再有偏差,张姓人是相信火明公一定在瓦窑坪顶,明日在“俭德公墓”墓界外寻寻,若能寻到便好,若不能寻到,那火明公就一定在”俭德公墓“碑界内了,到时决定召集更多的族人商量。
今天,张姓人就又再入山了,二、三十个人一些人带铲锄、一些人扛了六、七把“洛阳铲”朝瓦窑坪出发。
春祺公因为外甥孙出月,要在家做寿挑,就没有去,张姓人就由春瑞公带队入山。
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事,大伙也走的坦然,从张屋到瓦窑坪有三条路可走,一是过“张李桥”经竹山顶入瓦窑坪是最好走的路;一是从西村口经梁屋垌过办冲口再从步阳崖脚过牛栏冲到瓦窑坪顶;一是顺着水沟入石道塘从簸箕窝过瓦窑坪,只是考虑到尽量减少影响,就决定由经石道塘从簸箕窝过瓦窑坪。
不想张姓人走上簸箕窝顶,被在裤叉窝割牛草的永康佬看到了,永康判定那些人是冲着俭德公墓来的,就赶忙回村要告知树祥公。
树祥公不在家,见不着树祥公,永康佬就又跑去找树生公。
“他们有多少人?”树生公问。
“比昨日还多。”永康公说,“有几十人,扛有枪。”
事实上是永康佬在远远的看,那些张姓人扛着的铲锄他还能认出,但那些“洛阳铲”,永康佬是误认是枪了。
昨天春祺公带兆延公他们从竹山顶入山,也有李姓人看到了,但张姓人不带铲也不带锄的,李姓人也没什么,现在树生公一听对方不但带了铲锄,而且还带有枪,以为事态严重,就让人放起冲天炮来,又叫人去叫茂荣赶紧到祠堂开仓库门取枪,自己招呼了些人,先赶往瓦窑坪。
祠堂仓库有二条锁匙,一条是茂伟公带的,一条是茂荣带的。
茂荣一打开仓库门,大家纷纷就拥入仓库。
这当儿,永柏留意地看了看仓库最里面的墙角,果然看见墙角地面上有一块木板,木板面上有三只破烂狮头,好象是人杂乱地堆放在那儿样子。
除了永柏和永敏,果然没有人去注意那些破烂狮头。
确实,那些狮头如果不是留待练狮之用,早就让人扔了,谁还会去注意它们。
有人拿了枪刚要出去,却被一个人当门拦住。
是 茂伟公。
“大家拿枪做什么,出什么事了?”茂伟公大声喝问。
只见茂伟公一脸严峻,大家一时静住。
原来茂伟公听到炮响,忙赶出来,不见动静,问人,方知是因为张姓人入了瓦窑坪,茂伟公不相信张姓人就带枪来了,就赶忙过祠堂来制止众人拿枪。
“大家把枪放回原处,不许拿出仓库。”茂伟公威严地说。
“张姓人拿着枪去掘‘俭德公墓’了。”有人小声地说。
“没听说过张姓人带有枪入梅令,现在何来得条枪带去掘‘俭德公墓’?”茂伟公怒不可遏,望着发出声音大声质问。
大家一时又静住了。
确实,昨天外村的张姓人入梅令,许多人都见到了,李姓人也有人见到了,但没见人家拿有枪,也没听说人家拿有枪。
大家相信茂伟公的话,但也认为永康公不会乱报军倩,就迟疑着。
“听我讲,”茂伟公低下声来,但语气很重,听得出心也很长,“张姓人没带有枪来的,又没有几个人,大家带枪去,显得我们李姓人是‘怕’,让人家看着笑话,大家要去瓦窑坪,空身去就行了,人家几个人来,不是来打架的,人家不会乱来的。”
果然,这时候候永荫跑来,说张姓人并没有带来武器,当初永康公看见人家肩上托着的象枪的东西其实并不是枪,而是铲,只不过那些铲和梅令村人使用的铲略有不同。张姓人仅二十多人,人又少,永荫传来树生公的意思,说不用带枪去了。
于是拿了枪的人开始把枪放了回去。
但大家还是准备带些刀棒之类的武器去。
这时,又有人跑来,是永超。永超报告树生公指示,说场面已经被树生公他们控制住了,大家什么也不用带去。
原来张姓人虽然来了二.三十人,但没有靑壮后生,全是些上了年纪的,都是五、六十发的老儿,而且没有武器。李姓人越来越多,已经把张姓人围住了。
大家听永超这么说,就放了心。
“吓吓我们。”有人打趣地说。
茂伟公就让茂荣关上仓库,率领大家赶去瓦窑坪。
在畬儿岭正遇着茂庆。
听茂庆说,茂庆正在里洲地头锄地,闻到炮响,扛着锄头就赶回来了。
到了瓦窑坪,就见到瓦窑坪顶上有好些人,还听到了争吵声,大伙更是赶紧上到坪顶。
这就是“俭德公墓”,这就是重修后的“俭德公墓”, 重修后的“俭德公墓 ”更有气势,墓仁灰沙打底、青砖盖面,径达二米、高过五尺,墓墙青砖作座、青石压面,墓沟深及腿股,人可伏在沟里,将墓墙作战壕使用,人在墓沟里猫腰行进,活动自如。
俭德公,梅令村李姓人五百年历史中几个最具影响的人物之一。在梅令村李姓人五百年历史中,出现过几个最具影响的人物,其一是李姓开族始祖崇升公,祟升公传下家训——“耕读传家,习文练武”,所以梅令村李姓人历来勤耕苦读,重文尚武,因而梅令村李姓人几百年来人才辈出,文出现过清乾隆年间海东公、少凤公“叔侄同科【两叔侄同中进士】”,武出现过清咸丰年间子期公、凤池公“父子共封【同被朝廷封为将军】”;其二就是俭德公,祟升公生三子,长子才有、次子才富、三子才成,才富、才成无后,才有又生三子,长子志贞、次子志德、三子俭德,志贞、志德无后,唯俭德公聚一妻二妾,各生一子,所以现在梅令村李姓族人,为三房,大房、二房、三房,皆为俭德公之后。俭德公二十岁中武举,其后官至朝廷总兵,多立战功,受朝廷恩赐颇丰,俭德公用朝廷所赐,广置田产,立下条规,田产皆为祖田,子孙不可分割,祖田只可出租不可出卖,族田收入用于李族淸明拜祖、春秋祭祀、扶危济困、奖励读书等,后来家族庞大,多有族人置田以献,祖田就改名为族田,又用以训养团丁,李姓人在梅令村的发展,俭德公居功至伟。因"俭德"在梅令村方言与"捡得"近音,梅令村外姓人也有人叫"俭德公"为"捡得公",但李姓人对俭徳公推祟备至,李姓人不乱叫,外姓人在李姓人面前谁也不敢乱叫。李族后人是相信明师的话的,自俭徳公之后,李氏家族不但人材辈出,而且人丁兴旺,枝繁叶茂,因而,“俭德公墓”是李姓人除了开族始祖“祟升公墓”之外最为敬重的一座祖墓。
此时,瓦窑坪顶上,双方早已争吵多时。张姓人认为,没有进入俭德公墓界内,张姓人怎做不行?李姓人反驳说,在你祖墓四周挖渠,也不犯着你家祖墓地界,行不?张姓人说李姓人不可理喻,李姓人说张姓人无事找事,双方争峙不下。树生公站在墓门前,两手叉腰,威风凜凛。看到李姓人一直越聚越多,带来的锄头铁棍也越来越多。现在又突然来了一大群人,张姓人的气焰更是婑萎,说话更不敢大声。
“谁最恶?”茂庆一到,指着张姓人家的人的鼻子劈头盖脸地喝问。
“不是恶,是讲理。”张姓人中有人说。
“讲理不到村上来讲,”茂庆边捋衣袖边喝,“偷偷摸摸到这里做什么?”
永柏留意地看了看张姓的人,除了本村的春瑞公,其他的都是外村的人,果然没有青壮后生。因为春瑞公是秀英姑的六伯公,永柏不想让春瑞公看到自己,于是就故意闪在人群背后。
但永柏还是看到了那些张姓人手中的“洛阳铲”,不过他并不识得那是些什么东西,只觉得有点象家里的“洞挑”又好象不是那么回事,挑不象挑、铲不象铲的。
事实上,不单是永柏,当时,除了那些张姓人,李姓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那种东西,没有人识得那些东西叫什么名字、作什么用。
有人指着刚才回话的人对茂庆说,“就是他说俭德公是我们李族人捡得的,说我们自己也叫‘俭德公“为‘捡得公’。”
“放他娘的狗屁,”茂庆说,“他才是他爸妈在路旁捡得的。”
“揍他。”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是永卓在喊。
原来永卓一伙人早到了,正暗自庆幸,那些张姓人终于撞在枪口上了,永卓公寻思着如何把事闹大,上回被打的伤口虽愈了,但心还在冤痛,就第一个喊了起来。
有人正想着要在永卓面前表现表现,就等着这句话,茂兴、永事等几个青壮后生率先上前。茂兴推了一下那个张姓人。张姓人向后退了两步,但并不还手。
春瑞公赶忙过来站在那个张姓人面前,将李姓人挡住。
到底是本村邻里人,几个李姓青壮后生并没有立即对春瑞公动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春瑞公说,而且把目光望向树生公。
但树生公好象没有看见春瑞公望向自己似的,还是威风凛凛地在墓门前站定,没有什么表示。
“好说?”茂荣说,“好说就不会来先动手了。”
“哪里了?”春瑞公说,春瑞公明白着茂荣的意思,“我们只在邻近勘探一下,并没有动到俭德公的地方。”
“挖挖就挖入来了。”李族人中有人说。
原来树生公带人到来之前,张姓人已打了几个小洞。但确实是没有一个是打进俭德公墓界内的。洞打得很轻巧,李姓人有人对洞进行取笑调侃。
“打的多好。”有人说。
“怎么打的?”又有人说,“好手艺。”
“难道这就是‘洛阳铲’?”茂德佬突然地说,“难怪打得这好的洞。”
更多的人就围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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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德就买弄地向着大伙介绍着“洛阳铲”的“妙用”,说要盗俭德公墓,用那东西,不用一个时辰,连俭德公的“金斗[盛骨骸的容器]”也搬出来了。
“缴了他们的铲,”没有人怀疑茂德说的是真是假,也没有人问茂德是如何听来“洛阳铲”,看看那些被打出的洞,又看看张姓人手里拿着的洛阳铲,大伙是相信茂德的话的,永事喊了,“居然带这东西来,若盗了我俭德公‘金斗’,哪还了得?”
“对,”即时有人响应,“缴了他们的铲。”
一些人就抢上前去。
张姓人企图护住铲子,双方开始拉扯。
“上。”茂兴大喊一声。
一帮后生就蜂挤而上。
永柏突然觉得要出事了,他就把眼望向茂伟公,一是茂伟公是他信任的人,二员茂伟公是民团总指挥,而那些冲上去的后生有人就是民团团员。
永柏看到茂伟公也把眼看了一眼树生公。这当儿,场面一下子就乱了,有张姓人已被推倒在地,更多的李姓人拥了上去......。
永柏又看到茂伟公脸色变了,变得铁青,他看着茂伟公顿了下脚就走了,朝村里回去。
永柏哪儿知道茂伟公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有人喊出“上”字,茂伟公就感到事情不对,他看见果然有人冲上,他就把眼望向树生公,因为在这儿,树生公比他资格老——茂伟公虽然是民团总指挥,但这不是民团的事,虽然也有民团团员参在其中,但也是族中的事,是“俭德公墓”的事,茂伟公在族中虽然也掌管祭祀,但树生公辈份比茂伟公高,年岁又比茂伟公大,又是族委,族中许多事树生公能参与商议,茂伟公未必能参加。
但让茂伟公意想不到的是——树生公并没有制止后生们冲上,他看到场面乱了,有张姓人倒了下去,他就走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该准备械斗了。”
他是听茂亮说过学生游行的事的——茂亮就是受茂伟公怂恿而去报考军校——茂亮就参加过学生游行——学生游着游着,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趁机打人、放火、抢掠,制造事端,暴乱就发生了。他想象着这次后生们冲上,一定是有人趁机要要制造事端,而且还是有组织的、有预谋的,要不然不会一下子有这多人冲上,也不会一下子就乱。他马上就明白了,事态已经失控了,要制止已来不及了,不但他制止不了,树生公也制止不了了。
茂伟公也不知道树生公的心思,树生公是不愿张姓人入到“俭德公墓”碑界内锄掘的,不但不愿,而且是坚决不答应,受仲瑶公分析,树生公也是担心万一张姓人在“俭德公墓”碑界内找到火明公,更多是他坚决认为祖墓不能让外姓人入碑界内来锄掘,他听到有人喊上,他也想给张姓人一点看看,让张姓人不敢再来,他也想不到事情这快就乱,事情一乱,他也明白着失控了,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态恶化。
张姓人都是些老坑公,哪能抢得过李姓后生?不多时,所有的铲都被李姓人抢了。但事情远不只抢铲这么简单,有人趁乱对那些张姓人大打出手,有人打人了,有人看见别人打人,觉得过瘾,也跟着打人了,场面混乱,谁也不能确切地说人家哪个动作是打人的哪个动作是夺铲锄的,也不能确切地说是谁谁打了人,张姓那帮老坑公,有倒在地上的,有滚下山沟的。幸而山沟不算太深,好不容易还能爬起来,还有人在人家身上加脚。春瑞公要拦,被踹倒在藤棚里,啍啍地叫。
永柏是要过去袒护春瑞公,但那么多人,一时也过不去,只能望着春瑞公倒落在藤栅里,也不敢肯定是谁起脚踹的。
春褀公要在家做寿桃,没有去瓦窑坪,不想就这样逃过了一劫。而茂海栏里的那头黑猪,还没有卖。
兆延公等人万万没有想到,会这样被打了一顿。更加没有人想到,张、李两姓大械斗的***就这样点着了。
李姓人收集夺得的铲,拿过瓦窑坪左面的瓦泥坑,一并扔下坑去。然后得胜而归。
回来的路上,那些打人的人还喜形于色地表着功,这个说打了人家几拳,那个说踢了人家几脚。而在心里笑得最开心的 ,是永卓。
永柏是闷闷不乐而归。
而树生公,一路低着头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