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来了。”

楚司瞳轻抿着薄唇，表情并没有因为要离开这里而放松，反而更加的严肃。

“除了舒雅没人不会起疑吧。”赵慕白直言，“颜鸣是谁，漾川集团里智囊般的存在，他即便是真的有这么喜欢舒雅，也不可能去做如此无脑的事情。”

“还有就是，能在漾川集团做到他这个地位的人，心理素质会差到因为这事败露而紧张到开车出车祸？谁会相信？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避事。”楚司瞳言简意赅的说，“有人想要颜鸣的命。”

“有人想要他的命？”赵慕白并不太意外听到这个答案，“漾川集团内部问题？”

“不是。”楚司瞳摇头，“颜鸣是卧底。”

“卧底？”

赵慕白这次是真的惊了。

颜鸣之所以会在15岁的时候进入漾川集团，又凭借着一股狠劲和卓越的头脑被舒玏的爷爷赏识进而步步平云，全部都是谋划好的。

他五岁的时候，爸爸因为贩毒被通缉，带着他和他妈妈一起偷渡到这里，结果被蛇头所骗，上岸之后直接一家三口被卖给了当地的一个黑帮组织。

他爸爸被带去继续贩毒，妈妈被拉去站街卖身，而他和很多一起被卖到这里的小朋友被锁在地下室里，每天被迫学习各种东西和拳脚功夫，完全当做一个更趁手的工具来培育。

开始的两年里，高强度的学习和惩罚措施让小孩子因为各种原因夭折近半。

再之后的五年里，有些被认定为没有培养价值的又消失大半。

而在最后的三年，本来近百的孩子只剩十人不到，有些已经成熟离开这里去出任务，而还有的，因为年复一年不见天日的内心抑郁而选择用自杀的方式彻底逃离这里。

颜鸣凭着要再见父母一面的意念而死撑着，在地下室里只剩三个人时，被看守的喊出去，告诉他你可以外出任务了。

他终于在十年后见到了第一缕阳光，但还没有来得及见父母一面，甚至还没有打听到他们的状况，就直接被带到了另一个封闭的房子。

在这里，有人告诉他，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现在。

他被赋予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和这个组织毫无关系的刚刚逃到这里的背景干净的人，投入到社会中，想方设法进入漾川集团，组织会帮他在里面立功往上爬，而相应的，他要将知道的漾川集团各种内部消息反馈给组织，以保证组织在对上漾川集团时能立于不败之地。

他在地下室里近十年的不见天日其实已经被洗脑，在漾川集团里像一个机器一样，漂亮的完成每一次任务，又天衣无缝的给组织传递出漾川集团的各种消息。

开始的时候也不是不会犯错，但每次犯错后都会收到来自组织的父母性命的威胁。这会让他慎之又慎，越来越像一个完美的机器。即便中间免不了被怀疑，也都能被他巧妙的消除嫌疑。

因为过于优秀而被舒玏的爷爷常年带在身边，无可避免的和舒玏舒雅两兄妹朝夕相处，更加无可避免的被拿他也当家人的两兄妹所感染，而在心中产生倾斜。

但因为父母被捏在组织手里，所以只能一直痛苦的出卖着漾川集团的情报，一边又想方设法的弥补着。

一直到第五年，他从一个被俘的组织高层那里得知，一直被用来要挟他的父母，其实早在他还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的爸爸在十年前就在混战中被砍杀致死，而他的妈妈也在八年前死在了某个嫖客的床上。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竟然也没有觉得世界崩塌，所有的努力都是白忙一场。

相反的，竟然有一种骤然的轻松感。

吸毒贩毒的爸爸和恋爱脑的妈妈根本就没有给他什么幸福的童年，这么多年的离别让那点本就稀薄的亲情也早就已经断绝。之所以还心甘情愿的被这些所胁迫，不过因为这些年再见一面的执念，和抗拒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孤单。

而现在，他可以坦然的面对这一切。

对舒玏坦诚布公一切，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却没想到舒玏在给了他一拳之后邀请他彻底与那边断绝开始新的生活，而他因为愧疚想弥补，开始了自己双面间谍的生活。

他一直权衡的很好，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到底还是被那边知道了。

现在，那边的组织要用尽一切手段弄死他，而今天这场车祸也只是其一。

假借将钟茹恩扔进卡内斯安森林的事来得到惩戒，假死避事也都是事先谋划好的。

为了逼真所以真的让钟茹恩在森林里待了半天半夜，但也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而她放火其实真的吸引了人来，只是半道就被漾川集团的人给拦下了。

当然，楚司瞳来之后那匹跟在她身边的狼，确实是意外。

楚司瞳简单的将上述话给他们说了一遍，飞机里久久陷入了沉默。

“他不想让舒雅知道他的身份？”

楚司瞳没有回答他，但赵慕白心中自有答案。

“现在这样做，那边的组织会相信吗？”

赵慕白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漏洞百出，事情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

“谁知道呢？这并不在我关心的范围内。”

楚司瞳淡漠的回答。

意思很明显，他能帮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不归他管他也没兴趣去知道。

“将颜鸣关进黑屋也是保证他的安全。”赵慕白自己思索着喃喃自语的念叨，“那……现在在他身边的岂不是最危险的？”

说不定就要遭遇各种猝不及防的暗杀。

“为什么不让舒雅一起回来？”他蓦地睁大眼睛去问楚司瞳。

楚司瞳探究的看他一眼，“我们的飞机并不一定安全，而老爷子那里也并不见得一定危险。”

“还有。”他补充道，“我们现在的目的地并不是舒玏那里，而是直飞桐城。”

“桐城？”赵慕白惊讶的重复，“我们直接回去？不管这边的事情了？”

“对。”

“若你不准备离开的话，尽快喊停，趁现在飞行的还不算远。”

他直截了当的说。

回去吗？

他从准备来这里的时候不就是抱着完事就离开的心里？

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为什么脑子里全是舒雅含着泪对他全然信任的眼神？

“停下吧。”

赵慕白并没有做太多的挣扎。

“此行的目的还没完成，我和舒雅的婚约还没解除，舒老爷子的药包已经在路上，让他丢掉拐杖的承诺还没做到。”

他说。

“我还，不能离开。”